“這傢伙當我們是蠢貨嗎？”薇拉看着倉皇逃命的酒吧老闆，不屑地冷哼，“一開始說是兒子，現在又變成弟弟。”
“大概是太緊張了吧，慌亂之中出錯在所難免。”阿薩搭腔。
既然被自然之子選爲帶在身邊的僱傭兵，勢必要多與其他人拉近關係。只是，他還不知道林克的養女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體雙魂，以爲換了女裝後性格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只是出於僞裝的需要。
冷冷地瞥了一眼遊蕩者，將他看得渾身發涼，薇拉看在林克的面子上沒有發作，要換做其他無關緊要的，肯定一把火燒死這個摸不清自己地位的傢伙。
對於阿薩的推論，林克倒是持截然不同的看法，“我不覺得那傢伙是不小心，他是故意的。”
“嗯？”薇拉與阿薩異口同聲，“故意？”
“選擇那間酒館是臨時起意，我離開瓦奧萊特時帶在身邊的三個人當中，目標最大的內厄姆已經被我撇下，你又改了名字，阿薩是新加入的，就算有精通預言術的高手也沒法預測。至於我嘛……世人皆知，織命者無法被預知，所以這並非是針對我而設的陷阱。”
薇拉把林克的話仔細想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這並非是針對‘自然之子林克’，而是針對所有對奴隸貿易感興趣的外來者的陷阱？但……這跟故意又有什麼關係？”
“那個叫戈亞斯的男人所說的並非全是謊言，至少他在談論自己兒子的時候的感情是真的。話可以假，但眼神卻僞裝不了。”隨着感知的增強，林克已經不單單能感知到外在的物體，就連內心的波動、情緒的起伏也可以覺察到。在談及兒子魯爾時，戈亞斯眼裏的悲痛與心中的焦急是一致的，所以林克當時並未過多懷疑，直至戈亞斯把兒子說成弟弟，他纔有所警覺。
阿薩腦筋轉得快。馬上就明白林克的意思了。
酒館老闆戈亞斯兒子的失蹤可能就是奴隸販子所爲，目的是要挾這些身世清白，不容易被懷疑的普通人，讓他們暗中觀察外來者。並將所有意圖調查奴隸貿易的人都帶到交易市場。可這樣做，不是存在一定的風險嗎？普通人也就算了，要是遇到像自然之子這樣變態的強者，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也聽到了，戈亞斯說奴隸販子們花重金聘請了一些位階不低的傭兵與法師鎮守。這個奴隸市場能存在這麼幾十年，足以說明它的後臺有多硬。”如果說之前還只是懷疑，現在林克幾乎可以斷定霍恩海姆參與了奴隸貿易的運作。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爲什麼晨曦教派這麼幾十年來對納克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亂世之中，晨曦的絕大部分戰鬥力都投入到抵禦亡靈，已沒有多餘的精力來處理這些。”
阿薩和薇拉不再提問，都認同林克的推論。
沉默片刻後，阿薩問接下來怎麼辦？市場裏的守衛發現他們了，正朝他們所在的地方趕來。
“戈亞斯已經給我們提示。奴隸販子會盤查每一個到訪者的身份。”微微停頓後，林克告訴阿薩，要是一會兒有人問起，只需照實說自己的身份，“就說你是被我僱傭的嚮導，目的地是新都艾登。”
阿薩來不及消化林克這句話的意思，全副武裝的守衛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頭撥開守衛，走到三人跟前。要不是還能感覺到呼吸和心跳，阿薩差點把對方當亡靈了。
“從未沒見過的生面孔呢……”這看起來像管事的老頭將三人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後。將目光鎖定在林克身上，“三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嗎？”
等阿薩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林克一眼，再回到老頭身上。只見他手裏多出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透明晶石。純白無暇，散發出淡淡的熒光。是施過法的魔法石！而且上面的刻紋阿薩認得——測謊術，任何謊言都可能測出。
這下可糟……嗯……等等！除了無法被預知外，自然之子是不是還能免疫一些特定的魔法？比如探知啊、感知、檢測之類的？還有，測謊術好像是被歸在預言系吧，難怪他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樣子。原來是喫定測謊術對自己無效。
知道林克的打算後，阿薩決定按照他的吩咐做，如實地報出了身份。
“阿薩，陰影之刺的影賊。”
施有法術的高能水晶沒有任何反應，外表如干屍的老頭陰測測的目光一直盯着林克。雖然有搶眼的薇拉在旁，但經驗豐富的他還是一眼就認出，林克纔是說了算的那個人。
守衛們放肆的目光惹得薇拉十分不快，她強忍着不斷攀升的怒火，通過意識詢問林克，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好好發泄一通？內厄姆就快追上來了，那個礙事的木頭腦袋是絕不會坐視她大鬧一場。
林克的回答讓薇拉稍感意外。
【你這樣……柱不會怪罪嗎？】
【柱神中立、秩序、混沌都兼有，是誰規定自然之子就一定就是秩序？】相比其他的自然之子，林克的性格和行事風格更符合中立陣營的定義。
倆人在用意識交流，老頭左等右等不見他們說話，用手指着薇拉，“到你了！發什麼呆？”
“她是我的使魔。”林克的話成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包括那些用下流目光盯着法師看的傭兵。
這些人的位階最低也是專家中級，大部分都是大師階，數量不多，足以震懾和驅除一般的鬧事者。自持與法師常年打交道，壓根就沒把薇拉所穿的法袍放在眼裏。與酒館裏被灼傷的大塊頭傭兵不同，奴隸市場的守衛有自信和放肆的本錢，但他們還是低估了林克與薇拉的實力。
使魔的定義，通常是指非人生物。
看起來是管事者的老頭眼底閃過一絲瞭然，他也是一名法師，早就覺察到薇拉身上散發着超乎尋常的火元素，以及隱藏在精靈外表之下的惡魔之力。
已經訂了契約麼？難怪魔息要比元素微弱得多。這幾十年通過大陷坑進入地表的魔物不少，可像這樣混有精靈血統的，倒不多見……
隨心思而動的貪婪太過明顯，別說是林克與薇拉，就連阿薩也覺察到了，他在心裏爲對方默哀。
自然之子的氣息藏匿得太好，和在瓦奧萊特時完全判若兩人，若不是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氣度讓人拿不定主意，恐怕這個乾屍一樣的傢伙早直接動手搶人了。
“既然使魔不算數，那……閣下呢？這裏的規矩從建立的那天起就沒更改過，不論身份高低，必須報出來歷，以防假惺惺的衛道者搗亂。”法師雖貪婪，卻不笨。他沒在林克身上感覺到操法者應有的元素，對方卻將一個精靈與惡魔混血稱作使魔，若不是深藏不露，就是裝腔作勢！
本着謹慎小心的原則，法師決定先走一遍程序。
這塊由傳奇法師親自施法制作的道具可以檢測出是否說謊。最好是貪新好玩的貴族，那樣的話，就能把這個罕見的使魔奪過來了。
林克的沉默讓守衛收緊了包圍，武器出鞘的摩擦聲在空曠的溶洞裏分外響亮，就連在關押奴隸籠子旁挑選的買家家都朝他們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我是一個沒有屬國的漂泊者，家族、姓氏，甚至是名字對我都沒有意義。”林克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法師卻興不起催促的念頭。高能水晶沒有任何反應，證明對方沒有說謊，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哼~以爲不說姓名就奈何不了你嗎？
“就算已經拋棄過去，閣下也該透露一下來自何方？以及，你來這裏的目的？我身爲管事，不能放來歷不明的人進入市場。”法師舉起瘦骨嶙峋的手臂，意思很明顯，一定要林克交代出一個可考的身份。
乘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林克吸引走，阿薩悄悄往薇拉身後挪了挪，準備隨時潛伏到陰影當中。
就算沒有親自說出口，他也能猜到林克打探奴隸市場的用意。大鬧一番是免不了的，以自己的身手，還不足以應對這樣的場面，萬一開打，還是趕緊找個安全的角落躲起來，等事態平靜了再現身。
反正自然之子也說了，要我跟在身邊的主要目的是打探情報而非戰鬥，應該不會責怪我臨時脫戰的行爲……
“來自遠方，至於目的？到納克斯城來的人，十之八九，不都是衝着這裏的奴隸市場來的麼？”
林克含糊的說辭終於惹惱了管事的法師，他另一隻手從寬大的袖袍裏伸出來，握着一根與手肘長度相當的細長魔杖，瑩白的色澤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骨頭。
“最後再警告一次，表明身份，否則就當入侵者處置。”
林克瞄了一眼法師的魔杖，咧嘴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感覺到了一股很強的秩序之力正在逼近，你卻爲了一己私心跟我死磕，任命你當管事的一定是個蠢貨。”
就在他這句話說完的同時，內厄姆從另一條地下水道來到大溶洞，昂貴的絲綢衣物上有不少噴濺狀的血跡，再加上陰沉的面孔，一點都不像代表正義的晨曦騎士，倒像是剛經歷過鮮血獻祭的邪惡教徒。
看到林克，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
法師驚呼一聲，已經顧不上帶着混血使魔的林克，率着守衛朝內厄姆撲了過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