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用的棺木,也是暗室那口特製棺材被我搬出來。他的遺體,當然是用那具空殼裝滿填充物,包括頭部,無法閉合的口腔也是塞滿填充物的,然後用一根粗線灣鉤針把他下顎拉在一起,嘴巴閉合之前塞一枚銅錢。雙腿只剩下兩根大腿骨跟小腿骨我用棉花包了,再套褲子,看起來還真的有那麼回事。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爺爺生前掐算出自己死後會是以這一副尊榮埋葬入土他一定後悔之前的做法。
爺爺的兩位好朋友來了,歐陽明發,趙樹理,他們爺爺年輕幾歲,看起來特別有精神。對爺爺的情況,他們都很清楚,也讚賞我所做的這一切。
我在主持爺爺的後事,彭海、彭燕還有小胖完全以孝子的身份跪倒在地,一個伸手來接靈牌,一個伸手來端香爐,彭燕由人專門攙扶哭哭啼啼一副傷心欲絕的嘴臉,要多作有多作。
橋頭車鋪那女的都撇嘴說她虛僞挺會演戲的。
孝子跪!
爺爺那兩位朋友在我喊出孝子跪的時候,擠開人羣走前來,對我狠狠罵道:“你幹嘛喫的,不去跪倒在這裏瞎嗶嗶不怕你爺爺今晚來找你鬧?”小胖跟彭燕還有彭海見狀相互使眼色。在彭燕的鼓動下,小胖硬起頭皮站起,當着衆人的面,對歐陽跟趙樹理老前輩說道:“這事二老不用操心,一切我都跟七哥商量好的。”
歐陽跟趙樹理老前輩看也不看胖子,對我厲聲喊道:“跪下,給你爺爺賠禮道歉。”
小胖討了一個沒趣,規規矩矩跪下。
我也跪下。
歐陽跟趙樹理老前輩瞪了一眼彭海怒問道:“你是誰?幹嘛跪倒!”
“嗨嗨,我是老闆的舅子,也是親戚,他爺爺是我爺爺所以跪下。”
歐陽跟趙樹理老前輩看我一眼,冷笑一聲道:“麻五喪葬店老闆去世,我沒有聽說過他有舅子還在,更何況你那麼年輕,你該不會是冒充來混飯喫的吧!”
可能彭海不知道這二位說話的分量在我們這一帶僅次於街道辦事處主任那麼頗具影響力,之前沒有提到他們,那是因爲他們低調不願意拋頭露面惹是非。
現在爺爺最後的事宜,他們必須到場露面纔來的。
彭海聽他們這樣說自己,火冒三丈蹭地站起怒氣衝衝的樣子對兩個老前輩說道:“你兩個老雜毛在這裏做啥,老子說的老闆,自然是我姐夫,我姐夫你們知道的,是他……”他抓了小胖朝前一推。
自家人張揚跋扈的眼神也好,別人大笑嫌棄的神態,都讓小胖覺得無難堪,好像有一顆巨大的藥丸堵在自己喉嚨間,讓他既吐不出來也咽不回去。一張臉變得非常難看,踉踉蹌的走到跟前,結結巴巴支吾不清,最後被歐陽老前輩給瞪了回來,他嘴裏的話咕嘟吞了回去。
趙樹理老前輩好像有話說,他擺擺手喊大家安靜,有一件事要宣佈,等把這件事搞定出殯剛剛好。
歐陽老前輩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裏多了一個牛皮信封,他把信封打開,當衆拿出來信紙,讓近幾個熟悉爺爺字跡的人來辨認真僞,然後確定是爺爺的字跡後他朗聲道:“今天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兒有一封麻五生前留下的遺囑,他說百年之後怕有不測,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他也是說過麻七很強勢,但是心眼好人善良不會欺弱小,這遺囑我們看都以爲是多此一舉的不會有見天日的一天,卻沒想到今天我們必須拿出來宣佈一件事。”
“怎麼可能呢!不會,爺爺也是爲我爺爺,他怎麼能這麼偏心?”小胖一張臉刷白。
彭海跟彭燕兩個臉色極其難看,那橋頭鋪女店員掩嘴喫喫的笑,不時朝我擠眉溜眼。
爺爺遺囑早有安排,或許他也知道有這麼一個結果。他一輩子看多了死人,見多了死人,爲死人服務幾十餘載,所以不願意自己成爲蛇蟲鼠蟻的美餐,也不願意自己最終融化進泥土成爲草們的養料纔會挖空心思想到利用幽冥之花復活,卻被李鬼利用種下邪術咒術吞噬了他的遺體化成蝙蝠。
“爺爺……”我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秦簡擠在人羣裏,不忍直視我的慘狀,悲從來,悄悄離開了。
“爲什麼是你?”小胖淚水溢滿眼眶,一臉質疑的表情,狠厲的目光穿透模糊不清的淚水看向我。
我同樣以目光回敬他;“因爲我你厲害。”
爺爺出殯了,我端了香爐,小胖手捧靈牌沮喪低垂頭跟在後面。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下起了濛濛細雨。
趙樹理老前輩大喊孝子跪,我跟小胖跪下在橋頭,一摞紙錢紛紛揚揚旋轉漂最後落在地,掃地大媽一邊嘰嘰咕咕的罵一邊大力清掃我們丟下的紙錢。
那口棺材,看似輕飄飄的,八大金剛一路更換無數次才擡到墓地。這不是爺爺的遺體問題,是棺材有幾層,木質也是等的木材,所以分量是一般棺材的好幾倍。
這塊地是我花錢私下裏買來準備安葬小米的,小米媽媽不答應,現在成爲爺爺的墓地。進入墓地,早有人把墓穴用豆杆烤熱,棺材放下餘煙繚繞,趙樹理老前輩念:“借光借光,你好我好大家好,散財買平安。”大把散財紙錢紛紛揚揚落下鋪在地一層,我跟小胖跪下。
聽趙樹理老前輩繼續唸叨:“孝子跪,一進人家墳,便知其家人。左高發長子,又高發次門。撒金進鬥,接好。”撒米完畢,我跟小胖都沒有跑,也沒有必要跑,深深的朝爺爺叩拜,眼淚水在眼眶裏大轉愣是沒有流出來。
趙樹理老前輩跟歐陽前輩沒有回麻五喪葬店,我讓人封了兩個大紅包雙手遞給他們。
他們也無需客氣接了走人。
我跟小胖回去的路,沒有誰先說話,快要到喪葬店的時候,小胖停下腳步,可憐兮兮的問我:“七哥,你真的要把我掃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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