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甘青司清醒,只剩坐在他對面滿臉哀痛的甘信,強撐精神的他仍遮不住滄桑模樣,他叔竟然一夜白頭。
“叔,”
“你鬼氣太重,先好好養身子,一次馭七鬼,你的靈損了。”
“叔,能聚阿爹阿孃的魂嗎”
甘信搖頭。
“他們在哪”
“長亭坊,三日後火化。”
爲了防止成屍,通都逝世之人必須火化。
“我什麼時候能動
“少則兩年多則三年。北楚五大城傷亡慘重,臨淄、玉關和漠北活人不過數百,我已派門生到各處救尋,等你身子恢復,就同我去各處鎮壓吧。”
“嗯。看來有人暗地計劃很久了。”
“路北是你兩歲撿回家的,至今十一年,恐怕他們更早以前就開始籌備了。”
“這和路北有何關係”
“他泄露通都封印,帶人破鬼陣,靳諶追尋無果,他叛逃了。”
“靳諶呢”
“至今未醒。”
甘青司閉眼,鎖去其中疲憊,“叔打算如何”
“重建北楚,其餘不作他想,阿司,別忘了我們北楚甘家職責。”
北楚甘家必護住世間所有鬼氣以保天下太平,以命起誓。這是家訓,可是阿爹從不讓他們記。
甘青司和甘願是雙生子,所以兩人的佩劍一柄叫如影,一柄叫隨行。後來這兩把劍便都負在了甘青司背上,如影隨形。
當甘青司說完時,席若白還是沉默,他握緊甘青司的手,好像他聽到的那樣。
他說我來照顧你,甘青司聽到了心裏頭。
“那些人應是三國中人。”席若白道,“他們爲何會衝着你來”
“怕是與路北有關,不早了,先回去吧。”
“嗯。”
天剛翻起魚肚白,青席兩人款步下樓,席真眉頭這才舒展開來,“師弟,快來用早膳。”
這桌坐着席真、蘇君弈和蘇雲深。其他桌倒是三三兩兩,畢竟長幼有序,這前後輩更是分桌而席。
甘青司有眼見的往他們夢嶺弟子堆裏扎,隨後,席若白破天荒在他旁邊並排而坐。驚得衆弟子差點跪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店家覺着氛圍古怪,也不好出面,慌忙推搡着小二上菜。
甘青司咬饅頭,席若白跟着咬,衆弟子也跟着咬。他又灌清湯,席若白隨他,衆弟子也隨他。
不對勁,頂頂不對勁。“你們這是合夥來膈應我”
衆弟子搖頭。
“我喫啥你們喫啥,我要是讓小二哥端個屎盆子來,你們也跟我喫”
衆弟子點頭,驚覺不對,連忙搖頭。
此人惡劣
粗鄙
席若白笑着撕下一半饅頭塞他碗裏,“你要是真敢這麼做,我非得把你扔茅坑不可。”
雲嶺老祖宗我沒看錯吧七師兄笑了
說了整整十八個字啊,十八個
“扔了你給我洗衣。”
“洗就洗,還怕你不成。”
席真心情複雜,同窗十幾載,這般玩笑話他們也是未開過的。他們倆又是有血緣的堂兄弟,說話字數他姑且也有數過,就昨晚,十一個字,他記得清楚極了。
這一聲把大夥注意力引去。門外倚着個白衣青年,弟子服顯然是夢嶺家的,他卻偏偏穿出這麼一股子邪氣,鳳眼間戲謔味兒十足,抱劍移步,張嘴便咬在席真手裏的饅頭上。
“若兒怎麼跑那去了”他也不顧什麼仙家禮儀,提擺翹腿,抓着席真的饅頭喫。
蘇幕裏的人一看這架勢便認出來了。
公子榜上排名第七的無浪公子,西越夢嶺有四仙,風仙嵐琴,花仙無浪,雪仙聽歡,月仙桑讓。風度如席真,夠雅;高節如席若白,夠冷;灑脫如江溢,夠浪。
“若兒,五師兄問你話呢。”
“想坐便坐。”
“太不懂事,怎麼把大師兄一個人晾在這。”說完擠眉弄眼衝對面的蘇雲深一笑,“姑娘,我們大師兄不解風情,不怕,有我江無浪陪你。”
“溢兒”席真輕呵。
“罪過罪過,大家喫好喝好啊。”賠笑間,江溢的目光已在甘青司身上掃了十幾回。
好小子,竟然是同行。別人或許看不出名堂,可他甘青司是從小和鬼玩到大的,這個江無浪身上有召鬼,有趣的很。
“溢兒,楓山城的事可處理妥當”
“嗯,我讓孩兒們都返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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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君弈一聽百般心思而涌,連忙問道,“夢嶺也去了楓山城”東吳此次行屍肆虐,沒想到會驚動夢嶺,更沒想到他們在驚雀剛得消息,遠在昭溪的夢嶺會趕來。
江溢不緊不慢道,“還有東吳尋蹤谷,南梁樓古蘭、納若觀,西越碧華呢。”他伸個懶腰,“四更天要開始了,你們東吳還真是走運,白撿了這麼多便宜。”
一句話點醒蘇君弈,四更天在際,四國各大家族門庭都趕往驚雀,門人在東吳不稀奇。想來面子是掛不住的,人家給你除祟,自己卻多疑,他不知這提醒江無浪是有心還是無意,但這人,難捉摸。
“四更天這次魚餌倒是出來了。”江溢興致十足,“大師兄你猜是什麼”
“什麼魚餌,那叫獎賞。”席真沒好氣一拍他腦袋。
四更天每五年於驚雀臺舉辦,由四國府主持,邀請百家門生,一門選出六人,分別對應五行陰陽道,以各家本事奪得頭籌。獎賞有二,一是世間珍稀之物,二是成爲四國府之人。天下門生每年一國中只有五人能獲舉薦進入求學六月,誰不是擠破腦袋想往裏邊鑽,這四更天就更是絕佳的機會。
“聖鬼經。”
此話一出,衆人噤聲。大家心裏和明鏡兒似的,此乃鬼道之絕學。
三國對鬼道向來嗤之以鼻,認爲其有損陰德。可誰敢不認召鬼的厲害,你仙家法家武家老祖宗往那一站,你打得過嗎棺材板都按不住,你不敢吧不管誰召出來那都是你大爺由此,不少名門望族還是覬覦此道,不學是正道,學呢,又對不住家法禮教,那好辦啊,直系弟子禁修鬼道,旁系弟子組隊學。說起來雖丟顏面,可哪家還沒幹過更丟臉的事呢
“大師兄,你陪我參加吧。”江溢道。
在座蘇幕裏子弟豎起耳朵聽,要是真能摸清夢嶺參賽之人,消息帶回驚雀那也好想辦法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