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捉鬼仙師 >第九十二章 金洛妝:張修嶽
    屋內低泣聲漸弱,老嫗看着那副雪景圖深陷回憶,渾濁眼中不知被淚水打溼多少回。

    半晌她開口道,“那個圓紋是你母親家族靈紋,你身上也有。”

    金玉堂回想半天也不記得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道,“可我從沒見過。”

    “你可開靈了”

    金玉堂點頭。

    “靈紋在你左腿,你用靈力時它便會出現。”

    聽完金玉堂急忙撈高褲管,手中靈光乍現同時,左腿處浮現青紫圓紋,甘青司與甘雲歸當即認出是在山洞屍骨上看到的印記。

    老嫗哀傷的看着他,“這便是你孃親的靈紋,金華中市大家金氏。”

    “那我父親”

    “你父親不是什麼大家,我們張氏不過是固懷堂旁系一族,要是細算下來,你也是固懷堂的子弟。”老嫗嘆道,“若是說你們在山洞中遇到同樣的圓紋,那便是金家族人。”

    “金華中市”江溢奇怪道,“金華中市應是宋氏纔對。”

    老嫗不屑一哼,“宋氏不過是沾了金氏的光,算不得什麼大家,三十年前東吳最大的商號便是金氏,只不過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宋氏當時只是金氏手下的一個小商號,趁着金家人離奇失蹤,便借驚雀玄門的勢力平白無故掌管了金家所有的商鋪。換作當年,宋家人可敢在金家子弟面前出一聲大氣只是沒想到會讓玉堂受這百般磨難,明明他是金氏唯一嫡系。”

    老人娓娓道來,那是多年的往事,卻在她眼中恍如昨日。

    東吳的一片天是由金華撐起,那年,正是春風拂楊柳,絡繹不絕的遊客趕至金華,爲的是金華中市名號最響亮的金家大小姐金洛妝。金家大老爺金柯膝下三子一女,而金洛妝又是由正室所出,他便尤爲疼愛這唯一的掌上明珠。金洛妝是十分的大小姐脾氣,也不愛其父爲他介紹的王公貴族和富商公子,就連任性要以繡球擇偶,金柯也答應了下來,並告知衆人將手下最大的商鋪作她嫁妝,莫說衆人眼紅,就是金洛妝的親生大哥也差點氣得昏死過去。

    由此,那段時間金華熱鬧非凡,誰都想當上這個乘龍快婿。

    拋繡球當日,綵帶高掛,樓臺都是上好綾羅錦緞裝飾,更別提玉盤中的繡球,一針一線皆是珍品,一顆玉珠都能當普通人家一年喫食,直把人看得眼饞。怪就怪在吉時到後並未聽見敲鑼打鼓,除了一個空臺其餘都是興致勃勃的上門客。

    時過已久,人羣中罵罵咧咧聲音不斷,當即就有人要上門討說法,一開了口,附和人士便紛紛熱血起來,雄赳赳就往金家大宅去。

    大紅燈籠仍掛在大門之上,可偏偏無人守門,按理說金家大戶就是保鏢也得上百,這空無一人的荒涼景象着實讓人生疑,更有人嘲諷這是金家故弄玄虛,藉着自家財大氣粗拿人耍着玩。有心之人聽了更氣不打一處來,立馬就踹上紅漆大門。

    等厚重的門慢悠悠打開,面前便是橫七豎八的屍首,血濺四處,嚇破膽的人急忙喊叫出聲,一時間金家門外慌亂不已,官府急衝衝趕來也費了不少力氣才擠進金家。蹊蹺的是金府之內無一活口,一百七十五條人命全是金家的下人和侍衛,在金家居住的旁系和直系一共七十九人卻找不到一個。

    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金家惹了什麼人,被江湖上的殺手全部私下處理,要不就是被帶到仇家面前處了極刑,更有甚者說金氏爲避仇家殘害無辜家丁攜款逃離。可官府一查下來,商號的所有契約整整齊齊放在書房暗室,就連金庫都是塞得滿滿當當,家中每一處房屋的用品都安放規矩,偏偏金家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再無蹤影。

    “我見到洛妝時她已無了半分大小姐的影子,金家旁系五十一人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剩下的二十七個直系被帶到玉嶺。”

    “前輩不是說七十九人嗎,還有一人呢”甘青司問道。

    “金柯在回玉嶺途中就死了,五馬分屍,屍骨無存,我聽門人說有的金家人見到他慘死的一幕就瘋了。我在固懷堂禁室見過幾次洛妝,那小丫頭狠心極,隔三差五尋死,可每一次都好巧不巧被我兒子救了。當時我們誰也不知道她是誰,只知她是罪人,和其他試驗人一樣該死。早先固懷堂內就有人開始修鬼,而縣衙便把判死刑之人送往堂內,我一直以爲洛妝也一樣。”

    老嫗名叫楊芝瀅,與其夫有一獨子名喚張修嶽,修靈之事他並不及父母在固懷堂中至多就是一個跑腿的料,可爲人忠厚老實深得掌門人喜歡。修鬼之事在門中都極少爲人所知,可恰巧長老相中張修嶽選他去當守門人

    ,他知道那些是做盡窮兇極惡之事的賊人,即使是值夜班,他也不敢睡,硬是睜着眼睛到天亮。

    可好景不長,他送飯的時候遇見了金洛妝,金洛妝生了一對非常漂亮的眼,饒是面色不佳那雙眸子也十分有神采,他實在不相信這樣一個女子會是惡人,可對方不說話,他看了一眼後便匆匆離開。等他再次來取碗時已是第二日,可他清楚記得菜色也記得碗,他知道這個女人未進食便好生相勸,這一開口就是對方記恨的眼神,他也不敢再言。

    再見時是一羣弟子粗魯的在灌她稀粥,有的人見她貌美更是趁機朝她身上亂摸,甚至扯下她單薄的衣衫,張修嶽怒不可遏擋在她身前把在場弟子罵了一遍,接着被弟子們合夥修理了一頓。原因很簡單,大多弟子爲直系且修爲在他之上,被一個半吊子的人打攪教訓自是不會忍。明明被打得慘痛,可張修嶽硬是把金洛妝護在身後,衆人覺得無趣也不想鬧大便退了出去。

    等張修嶽回過身去問她情況,對方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打蒙在原地,而後他才明白,金洛妝衣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衣不蔽體的女兒家自是羞憤,當即張修嶽就把自己的衣服脫給她,然後又急忙跑了出去。

    後來的每天,金洛妝都穿着不合身的長袍站在欄杆邊等,而張修嶽已經不用勸她也會自己把飯菜喫完。

    楊芝瀅成天不見張修嶽人影子便主動找上門去,一見兒子笑得傻兮兮的樣她就知道自家兒子動了春心,再三詢問後,張修嶽告訴她對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就連名字也不曾透露。

    而楊芝瀅知道金洛妝的時候,張修嶽已經不省人事。她看着蹲在牆角滿身是血的姑娘,眼中的淚水和恐懼竟讓她厭惡不起來。她知道是金洛妝動手傷了張修嶽,她也知道這個姑娘將不久於人世。

    清醒過來的張修嶽第一句話就是他自己動手傷的自己,和金洛妝無半分關係,楊芝瀅自然不信他的鬼話,那刀子莫不成長了眼睛往他自己肚子鑽。張修嶽說是自己給她的,楊芝瀅在想打死她兒子之前還是開口問了原因,他說,金洛妝想走可他不能違背師命,金洛妝要走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殺了他。

    楊芝瀅大發雷霆當場給了他一巴掌,張修嶽說他不知道她會真的動手,他以爲她喜歡他。

    冷靜過後楊芝瀅三番五次對他警告,金洛妝既然在禁室,那便是重罪之人,就是張修嶽再對她有念想,她也絕不同意。饒是楊芝瀅不同意,腳長在他身上,能下地的第一天他就跑去禁室。

    見面的時候,金洛妝第一次同他開了口,他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再然後他說他帶她走。

    金洛妝沒再說話,又恢復之前的沉默。

    張修嶽與她說了約定時間便離開,當他準備好一切,禁室裏的人血染了衣袍,張修嶽慌忙抱着她去找醫師,好在她身子虛弱無甚力氣,破石割開皮肉未及要害。

    金洛妝說不想連累他,所以她寧可死。她沒有告訴張修嶽在他爲自己擋下所有傷害時,她就動了心。

    刺過去的一刀是在所有恐怖過往逼迫下的不由自主,金洛妝記起了父親的死相,表親的癲狂,和自己無盡等待死亡的恐慌。她那時只想有一條生路,可誰知求生的慾望竟讓她忘了本心,她害怕那樣的自己,所以她等到張修嶽平安的消息後才決定自裁。

    兩人在一前一後的生死間總算打開心扉,坦然面對彼此,一切的一切就自然得好像沒有任何阻隔,他們相愛了,在一間暗黑陰冷的禁室相遇,在一間冰冷骯髒的禁室讓愛戀生了花,那時張修嶽愛得不顧一切,金洛妝愛得情深意長。此後的二人也從未變過。

    第一次的阻攔來自楊芝瀅,她聽到消息時幾乎奔潰,若不是丈夫的好言相勸她幾乎要去動手殺了金洛妝。如果兩人事情暴露,下場又哪裏好過金洛妝。

    楊芝瀅與金洛妝相見並無太多話,她從來不與人多說什麼,甚至未和張修嶽提起自己的身世或解釋自己的身份。但在楊芝瀅面前她開了口,她說,我從未殺過人。

    楊芝瀅說你差點殺了我兒子。

    金洛妝大哭起來,像個被長輩訓斥的少女,哭得委屈,她說我不知道自己這麼想活着。

    她從十七歲被帶到玉嶺活活折磨了五年,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楊芝瀅有孩子,她無法想象張修嶽受到這樣的對待,最終她妥協了。

    張修嶽沒能八擡大轎把金洛妝娶進門,曾經的金家大小姐身穿婆婆的舊嫁衣,未着脂粉頂無鳳冠。他們在楊芝瀅和張榭面前扣了首後,匆匆離去,從此亡命天涯只求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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