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白頓了一下,道,“不聽。”
“席聽歡,二月初八驚蟄你答應我的可還記得若我贏得四更天頭籌,你會如何”
“你要我如何便如何。”
甘青司笑得很是開心,大聲問道,“百須長老,當初您問我的話可還作數還要不要我入夢嶺我可先說,四國府我都是不去的,您要不斟酌三番”
重傷在旁的席百須聽了這話也是無奈,想起那時還有些好笑,如今大家命懸一線,被他這麼一倒騰,也沒了心思去哀嘆什麼,他回道,“斟酌了三番,夢嶺歡迎司公子”
甘青司嘿嘿一笑,道,“聽歡,聽見沒,你們長老答應了。”
席若白仍是往前爬,微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劍來到甘青司後背心窩處,他笑問,“席聽歡,你嫁我不嫁”
席若白死命咬住脣,一個勁朝前爬。
他的眼柔色成暖陽,依舊輕聲道,“你的回答呢”
他們的距離不遙遠,只要他再努力一點就可以夠到甘青司。
當他伸手向他時,當他想回握住他的手時,劍穿過甘青司的心臟,他仍是笑着無半分痛苦,而席若白已淚痕滿面。
“你他孃的住手”江溢嘶喊出聲。
白蘇雙目滑落淚痕高喊,“不要”
“畜生”白久痛喊一聲,眼見着劍一寸寸沒入他的胸膛。
他聽到了,席若白摳緊石塊不敢往前看,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他不能停,他還有沒說完的話,那個人在等着他。
疼痛貫滿胸腔時甘青司仍舊凝望着眼前的人,他看着他拖出一條血路,一樣執拗的不吭聲,他突地笑了,身側的手緩緩動了動。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席若白抓住了他伸出的手,用力撐起身子跪在他身前。人就在他對面,他們兩個半劍之隔,猶如不遇。
劍鋒之血一滴滴落在他衣服,一點點染開血花,他凝望着甘青司漸漸灰暗的眼,終是開了口,“甘夙冶,我嫁你聽到了嗎”
甘青司微微張了口,暗紅的血流出不停模糊着席若白的眼,他一次次抹去他嘴角的血,雙手抖得不像樣。
轉眼他的手滿是粘稠血跡,對方見此也不再開口,“夙冶,夙冶,”
“嗯聽到了,”甘青司費力擡起手撫摸着他的臉,“席聽歡,”他還有好多話要說,可是連擡手的動作都已經耗盡了氣力,他瞳仁一痛急道,“不要聽歡住手,”
席若白握住劍身笑得極爲悲切,“甘夙冶,席聽歡將此心付你,九泉之下,切莫丟了我。”
兩人之間的距離再無阻隔,半截劍穿透席若白心臟,他環手在甘青司後背,終是靠在了他的肩膀。
“聽歡,”
“都說了,此去經年,與君同壽,你休想留我一人。”
賭氣的話猶是情深,甘青司嘴角掛着笑逐漸合上雙眼,淚水滑落,他道,“聽歡我在這,”
意識到什麼的席若白眼淚再次洶涌而出,他恨不得自己能更用力抱緊他些,可是他也沒了力氣,甚至感受不到半點痛覺,明明方纔痛到心結,如今竟什麼都沒有了。
“你走了嗎”席若白沒有得到迴應,他蹭了蹭他的肩頭,這人即使死去也不會倒下讓他依靠,席若白淡淡一笑,“我來了,”
臺下痛哭聲成片,有的爲了自己,有的爲了多情人。
江溢奮力一擦眼中淚水,血跡斑斑的臉上滿是恨色。
見到眼前的一幕徐慕臣笑得暢快,對面的靳諶淚痕沒入地面混了血沙。
“我還以爲甘世子有天大的本事,沒想到竟然比甘良無用多了,真是痛快。你父親既然沒有這般良機,你便好生替他看着吧。”徐慕臣一手覆在他的頭頂,黑霧緊繞在他的周圍,未幾甘青司身上盈出淡淡藍點,漸漸匯聚成人形。
他近乎癲狂的看着甘青司破體的魂魄,右手早已畫好符咒,鬼師一眼便認出那是弒靈所用的高階符咒,無論對方情願與否,成爲召鬼也是遲早的事,更何況徐慕臣的修爲並不低。
符咒感受到魂魄強大的鬼力開始劇烈顫動,下一刻甘青司的魂魄竟然直直往另一方向飛去,只見人羣中一人身上金光熠熠,無數的言文纏繞在他周圍,純鬼師能學的聖鬼經能強行奪魂攝魄,想到自己的事斷在此處,徐慕臣橫眉怒目,破嗓道,“夢嶺鬼道小兒壞我好事定讓你碎屍萬段”
發動聖鬼經的江溢把甘青司鎖在身旁,他並不答話,左手言文覆在甘青司胸口。
言文飛快倒轉,下一刻,甘青司魂魄逐漸聚魂,緩緩睜開了眼,“壞你好事的是我。”
徐慕臣愣在原地,猛地指向人羣,“給我殺”
血手收到指令,立刻膨脹起來朝他們飛去,一路上四處掃蕩,激起亂石飛沙。
此時金色光陣出現在甘青司腳底,在場鬼師全部明瞭,金行厲鬼甘青司竟然成爲了江溢的金行厲鬼
“萬鬼奉,勞諸君一戰,北楚甘氏一百零六代後人夙冶敬上”甘青司話完,屍吼開始迴盪在通都各方,再往上看,無數屍者亡魂竟紛紛敲打着血牢。
魂燈守逝去的人也化作鬼影浮現於四周,皆是雙目通紅,積憤的眼朝向徐慕臣。
金行厲鬼號萬鬼,動萬屍,而身爲北楚通都世子的甘青司更是衆先者心目中的鬼帝之子,遙想十年前甘無衣以靈上祭號百鬼行,如今其子化厲鬼令通都萬鬼奉,饒是封屍血沼對付鬼師靈師再強悍,也抵不過上萬亡魂與屍者的攻擊。
封屍血沼瓦解時,血手被無數行屍啃噬,而源源不斷攀爬出來的枯骨也被亡靈紛紛退回。
甘青司倏地朝前飛過,雙目冷肅,“徐慕臣,十年之仇,甘青司加倍奉之。”
大勢已去的徐慕臣也深感絕望,一瞬間他眼神毒辣的看向甘青司,“就算你是金厲又如何海上那日我能用破鬼陣傷你,今日以你這靈體之軀能奈我何”
徐慕臣袖中亡靈蜂擁而出,甘青司只輕輕一揮手它們便消失不見,此時徐慕臣使出全身靈力力壓比試臺,其上的甘信受到影響倒出幾丈外,而赤色破鬼陣已將甘青司籠絡其中,無數光束紛紛濺起企圖將他緊鎖。
此時支撐甘青司鬼氣的江溢也同樣被破鬼陣之力壓制,他一個氣力不支單膝跪地,幾個身影跌跌撞撞趕來,白蘇、白瞳和白久同時將手按在了江溢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