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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晉炎還是聽見了,耳根子發燙,眺望跑馬場,選擇不語。

    今日五號哥德爾芬阿拉伯馬大獲全勝,客晉炎大手筆,下注百萬,將意味他賺的盆滿瓢滿。有服務生過來詢問賭馬贏的現金送去哪裏。

    客晉炎做主,“一半送客宅,一半送賀小姐家。”

    又低頭對賀喜道,“阿喜,留個地址給他。”

    仿若天上憑白掉餡餅,賀喜只覺燙手異常,“客生,押注是你出的錢。”

    “可卻是你挑的馬。”

    又道,“近日你不講五號贏,我可能會押六八號,結果如何,你也知道。”

    賀喜不再推辭,接過服務生遞來筆留下地址。

    天色漸晚,客晉炎禮貌邀她福臨門喫海鮮。

    沒有客丁安妮女士做誘餌,賀喜不再上當,“不了客生,回去太晚,阿媽會擔心。”

    “這樣啊。”

    客晉炎頷首,送她回金魚街。

    賀喜下車前道,“客生,稍稍等我幾分鐘。”

    快跑回家,拿香包下樓,盡數回贈給客晉炎,“我畫的安神符和平安符,伯父伯母會有用到地方。”

    客晉炎沒推辭,全收下。

    回去時,客丁安妮跟幾位富太湊足四個腳,在搓麻將。未免她問東問西,客晉炎歇了給她心思,只將香包分放在臥室和書房。

    卻被客晉年無意看到,以爲是詹大師所畫,大呼不公,“哥,詹大師贈你符卻不贈我,太過偏心。”

    他將香包上下拋,客晉炎半空劫過,香包安放在原處,警告看他一眼,“平安符少亂動。”

    客晉年詫異,“哥,你大學時主修哲學,碩士攻讀金融學,現在你改修玄學”

    “還是明日要我陪你去黃大仙廟燒柱香”

    客晉炎沒理會他揶揄,請他出去。

    ......

    新年伊始,梁美鳳似癲婆,環抱百萬現金整夜睡不着。

    又怕被人惦記上,竭力壓制笑聲,快揉爛賀喜臉頰,又在她臉上連番打啵,留足口水。

    賀喜無奈抹臉,埋怨,“阿媽,困死了,睡覺好不好”

    梁美鳳哪能安心睡,睜眼至天明,大早上催賀喜起牀,要帶她去看樓盤。

    “新年全港三天假,售樓公司估計人影沒一個,還是阿媽要帶我去捉小鬼”

    梁美鳳喜滋滋,“不管,阿媽致電賴先生,他竟講要親自來接我們。”

    賴斯車停街口,中葡混血,個不高,長相極俊俏,西裝啵呔,時興打扮。

    此人嘴利,賀喜猶記得,是客晉炎助理。

    “賀小姐,數月不見,人長高臉變靚。”賴斯微彎腰,胳膊遞給賀喜,“美麗的賀小姐,容許在下扶您上車”

    賀喜打顫,手搭在他胳膊上,觀他眉毛,篤定道,“你女友極多。”

    賴斯不瞞,猶自苦惱,“桃花運旺,沒辦法。”

    送賀喜上車,又扶後趕來梁美鳳,幾句甜言,讓梁美鳳合不攏嘴。

    賴斯載母女二人去客氏實業售樓處。

    竟巧遇客晉炎,相較昨日騎馬裝,他今日正式許多,西裝皮鞋大背頭。

    本埠冬季慣來溼冷,賀喜毛衣毛裙猶覺得涼,正想問他一聲冷不冷,驀地想起人家冬暖夏涼體格。

    “客生。”梁美鳳熱情招呼。

    客晉炎總算看清,梁美鳳若是瘦些,跟賀喜站一塊宛如姐妹花,年紀確實不大。

    “客生今日不休息”賀喜問。

    賴斯趁機誇讚,“客總慣來勤勉,工作努力,又上進,日日不歇班,公司人人標榜楷模。”

    客晉炎轉頭看他一眼。

    賴斯閉嘴。

    客晉炎要帶她們看樓盤,梁美鳳還未應聲,賀喜先道,“太叨擾你時間了,我和阿媽自己看。”

    “我以爲我們是朋友。”

    梁美鳳歡欣雀躍,再等她小囡大些,搞不好會是男朋友。

    賴斯甚是欣慰。要早這樣,前未婚妻也不會嫌他沒情.趣劈腿,和野男人去智利遊玩,結果遇海嘯喪生,白讓他背克妻黑鍋。

    事實上客晉炎只能給她們參考意見,畢竟賀大師的名號不是白喊,樓盤家居風水,賀喜看家本領。

    有商有量,訂下富康花園洋樓,距德貞女中不遠,又方便梁美鳳經營魚鋪。

    “客生真不錯。”梁美鳳讚不絕口,鼓勵女兒,“小囡加把勁,把他變阿媽金龜婿”

    賀喜想笑,“阿媽,我才十五,客生大我十一歲,做我阿叔差不離,別亂講。”

    “客家大戶,養兵千日,將來客生太太必當是船王孫女,塑膠大王愛女,再或港督侄女,絕非是魚販家小囡。”

    梁美鳳失落,“怪阿媽,阿

    媽若是匯豐銀行董事...”

    賀喜打斷,“阿媽,沒有若是。做人呢,最重要是知足,我們現在很好,我讀書考大學,將來一樣讓阿媽過得好,無需做夢嫁豪門。”

    賀喜說得透徹,梁美鳳也非老懵懂,一時歇了金龜婿夢,歡喜拿洋樓請工匠裝修。

    ......

    開學前夕,賀喜去聖母瑪利亞醫院看望阿秀,心理治療有效,她精神已好許多。賀喜陪她散步,聽她講已經聯繫到家人。

    “阿爸阿媽以爲我在南洋賺大錢。”阿秀眼眶發紅,“如果不是渡輪出事故,我現在早成千人.操萬人騎的妓.女。”

    “當初招工的人,你還記得長什麼樣”

    阿秀死捏拳,眼中帶恨,“我聽講叫疍大,疍家族人,眉毛少半截,只要我再見到,一定認得”

    “阿喜,我要報警,不能讓再多人受害。”

    細觀她面相,賀喜輕聲提醒,“事發地在港島,港島警司杜德尤是個阿差,疍大販賣你們去地方又是印度,阿差的國家,即便報了警,沒幾多效。”

    阿秀撫臉頰傷疤,淚流滿面,“我受到的傷害,還有死去的那些姐妹,難道活該”

    賀喜心思沉重,沒講話。

    從聖母瑪利亞醫院回家,有兩個穿西裝彪形大漢在等候,梁美鳳惴惴倒茶,不敢講一句話。

    直到賀喜進門,面龐粗獷的男人上下打量賀喜,語帶質問,“你就是賀大師”

    賀喜沒看他,轉安撫梁美鳳,央求她做飯,“阿媽,我餓了。”

    梁美鳳去廚房做飯,不放心,頻頻伸腦袋偷看。

    賀喜在凳上坐下,兩手抱臂,神色冷淡,“兩位有何貴幹”

    面龐粗獷男人擡下巴,面露得意之色,“我們是杜警司保鏢,杜警司搬家,喊你過去看家當擺放。”

    不愧是港島鼎鼎大名警司,保鏢都這麼趾高氣昂。

    尖嘴猴腮男人要客氣些許,“賀大師,杜警司聽講您爲旺角警署新建大樓化煞,大感興趣,想請您去爲他相風水。”

    賀喜觀兩人面相,皆帶煞氣,兩眉間灰黑之氣盤繞不散,可見兩人平日沒少做傷天害理之事。

    古人常講凶神惡煞,並非無稽之談。

    尋常人,若是做了害人性命的事,被迫害的人在嚥氣之後將口中陰煞之氣噴向害他的人,長此以往,那些窮兇極惡的人面上自然就帶了凶煞。

    賀喜本來不願爲杜德尤看風水,因爲幫這種人會損害她修行,可想起和阿秀一樣被賣到印度做妓的年輕女人,她突然想見識這位名震港島的警司。

    百聞不如一見,黑皮警司面帶奸眼帶邪,煞氣逼人,且細觀此人,印堂間竟帶了死灰之氣。

    “你就是賀大師”杜德尤眼裏閃過輕慢。

    又看跟在賀喜身後的兩名保鏢,視線落在面龐粗獷男人一瘸一拐腿上,皺眉,“怎麼回事”

    面龐粗獷男人垂頭,“講來也怪,唐樓樓梯黑洞洞,沒看清踩空崴了腳...”

    杜德尤面露不耐之色,擺手讓他們下去。

    “賀大師,從哪開始看”

    賀喜怠懶遞他正眼,不應反問,“杜警司,讓我爲你看風水,你準備出多少”

    杜德尤愣住。

    賀喜好笑,“還是杜警司以爲我是開善堂,白爲人相風水”

    “哪裏,哪裏。”杜德尤立時反應過來,賀喜是個牙尖嘴利小囡。

    杜德尤雖是印度人,只是來港許久,也會講白話,更沾染本埠人習性,極爲信風水。

    風水師不輕易得罪,這個道理他還懂得。

    “大師,你要多少”杜德尤詢問。

    賀喜朝他伸出兩指。

    “兩千”

    賀喜搖頭,“兩萬。”

    杜德尤按捺怒氣,“我一月薪水不過五千,你管我要兩萬”

    賀喜好似聽大笑話,連拍掌數下,四下看杜德尤新宅,似笑非笑,“杜警司,你欺我年紀小半山大屋,少講需百萬,薪水五千能住得起”

    杜德尤氣哼哼,兩撇鬍直顫抖,“兩萬就兩萬。”

    總好過請名氣在外的大師花更多。

    賀喜總算滿意,“現在派人送我家,我要看到兩萬現金。”

    “你”杜德尤幾欲惱怒,“我還會賴賬”

    “可不好說。”賀喜兩手背後,“畢竟方纔你還講薪水才五千。”

    現在不討錢,萬一哪日眼前阿差一命嗚呼,豈不是白來幹活。

    “下午同阿媽去碼頭取貨。”

    “阿媽,你今日不宜出門,別去旺角。”放下碗,賀喜掃梁美鳳一眼額際,提醒她。

    梁美鳳瞪眼,“小小年紀,盡學你契爺”

    值得一提,賀喜契爺生前是術士,正陽派第十八代傳人,終逃不過三缺,缺命。在賀喜十歲那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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