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晴倔強的性格,一般疼痛自己都會咬牙堅持下來。
此刻她臉上佈滿了虛汗,不過穆子琛距離她較遠,沒有看清,否則也不會如此和她僵持。
“葉晴,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解釋的嗎”
“你想聽什麼”
“比如,你和寧致遠”
“穆子琛。”
葉晴揉着額頭長出口氣:“我們離婚了,只差公正,而已。”
一句話被葉晴說的支離破碎。
“既然如此,那我們應該是陌路人,你是不是現在就要離開”
“夠了。”
這一刻的葉晴不在似方纔那般綿軟無力,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遲緩迴轉回身。
偌大的房間沒有絲毫光亮,唯一的羸弱微光卻是來自於穆子琛身後的浴室。
視線依舊恍惚重影,但她卻清晰看到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穆子琛。
他身後的浴室燈光未滅,恍恍惚惚投射而出,投射在他腳下,照射在他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高貴傲然的鉑金。
他踏着那凜露微光,像是自遠古徐徐優雅而來的王者,俯視她,緩緩挑起脣角。
“如果你肯回頭,我不介意”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葉晴扶着書桌一度後退,期間她因虛弱,而將其桌面一翠玉筆筒掃到地面。
“嘩啦”清脆零落一聲,翠玉筆筒碎成小片玉渣。
葉晴驚慌的低頭,她看見自己腳下一地鮮翠色澤,耀目而精心。
那是她送他的禮物,而如今開來,葉晴送給穆子琛並不是筆筒,而是,想圓柱筆筒一般,圓潤無法挽回的笑話。
有什麼隨着時間演變而輕易被撕裂,伸出雙手去無助挽回,結果觸到的卻是滿滿荊棘,啞然痛呼縮回手,盡是一片鮮血淋漓。
像是一片完好的幕布,這片幕布絲綢曾經遮掩着世上最醜陋的骯髒。
如今,霍然幕布被撕裂,那潛藏在豔麗絲綢下的污隧隨之展露出來,那崢嶸猙獰的頭角,叫囂嘲笑,無不囂張輕狂。
葉晴無力看着地面的經營,強忍着快要炸開的腦仁。
“夠了,穆子琛,如果你能幫我打電話叫人,我感激不盡。”
“算了。”
穆子琛視線一直落在筆筒上,沒有挪開半分。
葉晴沒有做聲,踏着滿地細碎玉渣,一點點後移,她提着一口氣,上不來,又壓不下去,哽在心口,莫名悶得難受。
“穆子琛,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葉晴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手機早已經被順走。
這時候沒有穆子琛的幫助,她難以離開公寓半步。
偏偏面前的男人沒有絲毫表態的意思。
穆子琛垂頭,眸光深沉,像是一雙貪婪嗜血捕獵獸的眼,只要她稍有馬腳動作,它將會惡撲上前,將其撕裂粉碎。
他會不會一直都痛恨自己
葉晴忽然生出這樣的想法。
“我只是有些睏倦,穆子琛,要不然你就將手機還給我”
葉晴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從小至大,她從來沒有同穆子琛如此說過話。
在沒有嫁給穆子琛之前,她一直都害怕他。
結婚之後,這害怕轉變爲厭惡,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深。
葉晴的耐心終於在沉默中被耗盡:“穆子琛,你到底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等葉晴提出試探要求,穆子琛早已先一步拒絕。
“葉遠帆與你母親,因爲最近公司要開發一塊綠地,他們又去親自勘察地形。”
“所以呢”
“那裏山清水徐,其實說好聽是出差,說直白便是去遊山玩水旅遊,我這麼說,你能明白麼”
“我爸爸媽媽不在家,關你什麼事”
“我是想問,你父母現在如此清閒,是不是打算徹底放棄公司了”
“就算是,也不關你任何事”
在穆子琛手注視下,葉晴有氣無力,寸寸移到牀邊,遲緩搭坐在牀沿。
“葉晴你向來如此懂事,那麼接下來猜一猜,我要說什麼呢”
穆子琛將房門反鎖,倚着門板看她。
“穆子琛,你在這樣,小心我”
“你能怎樣”
葉晴皺眉,是了,她能將他怎麼樣不過是口頭威脅而已,但他一點都不害怕。
“以,我問你答的形式開始吧,爲我解開疑惑。”
撕裂的心口無法在彌補癒合,這一刻,當穆子琛決定不再自欺欺人時,他霍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脆弱。
既然事情已經朝失去葉晴的方向發展,又有什麼不能接受。
穆子
琛依舊笑,掃了晶瑩碎渣一眼,笑意漸漸變得諷刺。
“穆子琛,你想要表達什麼。”
“我以前一直以爲,只要我努力,你就會發現我的好,並且回頭。”
“你做夢。”
“是啊,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做夢。”
穆子琛慵懶閉眼,冷笑一字一句,語氣輕柔似風,實際狠利如刀,一下下清晰插進葉晴心口,廝磨牽帶而出。
那輕柔緩慢的語氣,一如當年初見,溫和的沒有絲毫脾氣,包容忍讓她的一切。
冷寒如冰睨視她,穆子琛似乎有意折磨,他不要掏出她整個鮮血淋漓的心,他以前只想用世上最爲溫柔寵溺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
現在看來,都是癡心妄想。
她離開自己,很快便會有下個人接手。
葉晴沒有心,這個時候,穆子琛漸漸有些開始相信黃靜琳的說法。
葉晴就是來報復自己的。
她最大的樂趣,應該就是微笑將自己的付出絞碎,看着自己的心滴血,痛苦。
這似乎是場蓄意報復,一種忍耐千年之久,終於得以爆發情緒。
“葉晴,呵呵”
他有的時候都會懷疑自己,當初爲什麼會注意到她。
“穆子琛,是不是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就讓我離開”
她就那麼迫不及待
穆子琛脣角劃過冷笑:“好。”
“那你問。”
“第一個問題,我想確認,如果可能的話,你真的想要殺我麼”
葉晴呆呆坐在地上,此時此刻,她竟隱隱驚愕自己能如此冷靜。
“如果你再這麼逼迫我下去,我也不敢保證,如果自己有槍,自己會不會勾依勾手指。”
“呵呵,那麼第二個問題以往你對我在乎都是假裝的嗎都是因爲我對葉家的付出”
“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噁心你纏在我身邊。”
未待葉晴說完,穆子琛便以先行擺擺手,表示他甚爲厭惡此無聊話題。
“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知道的嗎”
“這樣啊”
如此輕柔散漫的語氣,就像是從前,穆子琛在送她禮物,再告訴她原因時,葉晴漫不經心回答他的語氣。
這樣啊,明顯的敷衍,深深隱藏着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第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知道我之前公司的事情麼”
“你對我爸做了什麼”
“你很聰明,不愧爲葉遠帆的女兒。”
穆子琛冷笑兩步上前,他站着俯視她,伸出冰涼手指捏住她精巧下顎,一字一頓。
“之前的事是我安排的,怎麼樣,驚喜麼”
“你是說松茸的事,你終於承認了”
穆子琛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作祟,竟然真的頷首。
“是,是我,。”
他以爲她得到這樣的答案會多麼憤怒,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抿脣一笑。
“驚喜至極。”
葉晴強忍住心底翻滾屈辱淚水,縱使身體靈魂叫囂撕撓想要離開身體,縱使她大腦空白呆滯再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縱使她此刻很想撿起地面碎瓷,割破他的咽喉。
可是她沒有這種能力,她不能
她不能安撫下痛哭流涕的靈魂,不能讓自己的大腦相信,眼前之人乃是自己昔日的丈夫。
葉晴極力忽視掉下顎碎了的疼痛,她從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狠利陰柔的手段,也未曾想,他竟會如此折磨自己。
“葉晴,你不必擺出一副厭惡的嘴臉,你對我的種種,再看我回饋給你的,你該慶幸我對你多仁慈。”
“是啊,讓我又一次重新死裏逃生的機會,沒有扔到大海里餵魚我真是幸運。”
葉晴消瘦的身板因爲承受不住穆子琛冷力,被他一甩,葉晴被迫倒在一邊,半伏在地面。
那姿態脆弱至極,像是一隻無辜的小貓受了什麼委屈,痛苦不能自拔。
“呵呵,穆子琛,既然你已經問了我這麼多問題,那麼下面,我還有一個疑問,你,究竟有多討厭我,討厭葉家”
“深植到骨子裏。”
穆子琛從容不迫坐在葉晴身邊,視線散漫掃向地面碎玉與玻璃渣。
“爲什麼告訴我這一切,今晚之後,你還打算讓我活下去麼”
並沒有急着回答葉晴,穆子琛只是隨手撩開自己額前碎髮,而後擡眼看了看她,抿出一抹陰狠。
“我是對未來沒有希望了,有時候想想,不如我們互相折磨,就此下地獄吧,好麼”
好麼,竟是協商的語氣。
這樣的語氣,寵溺的幾乎融化到心臟靈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