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拿過來。”屈瑤梅突然說。

    其中一個女孩走出了教室,短短一分鐘不到,她就拿着一個紙盒走了進來。

    驚恐微弱的貓叫聲隨着紙盒的顛簸傳了出來,牆邊的薄熒在一瞬間震驚地睜開了眼睛。

    屈瑤梅把圖書角上閒置了不知多久的圓形魚缸拿到了薄熒前面的課桌上,裏面墨綠色的粘稠液體在缸中猛地晃動了兩下。“把貓拿出來。”她說。

    “你想幹什麼”薄熒的心裏已經有了預料,但是她不敢相信,她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臉上頭一次露出了麻木以外的表情。

    “這是你的貓吧”屈瑤梅提着白手套的後頸,冷笑着對薄熒說。

    “這是陳”

    “你還裝什麼裝陳厚都跟我說了”屈瑤梅突然暴怒上前,狠狠一腳踹向薄熒的小腹,薄熒被撞向身後的牆,發出一聲聽着好像都能感覺到疼痛的巨響。

    薄熒跪了下來,乾嘔一聲,歪斜的課桌,老舊的椅凳,二十幾條冷漠殘忍的人腿,在薄熒的眼裏都成了黑影憧憧。

    “這是你的貓”屈瑤梅怒吼着,又是憤怒的一腳踹向薄熒的胸口。

    “老子居然會討好你的貓如果不是你這狗雜種,我怎麼會”暴雨般的踢打不斷落下,屈瑤梅的臉色十分恐怖,就連她帶來的那些人也不由退開了些,生怕屈瑤梅遷怒於他們。

    幾分鐘後,屈瑤梅喘着粗氣停了下來,提着被甩來甩去不斷髮出刺耳尖厲叫聲的白手套大步走回了魚缸邊。

    “不要動它”在模糊發黑的視線裏,薄熒尖叫着想要站起來,“把她按住。”屈瑤梅冷冷地對她帶來的幾個男生說。男生們立刻上前按住了薄熒,薄熒劇烈掙扎着,其中一個直接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薄熒頭一轉立刻就要咬他,男生直接抓着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一旁牆上撞去。

    砰的一聲,薄熒頭暈眼花,感覺額角上有什麼熱的東西流了下來,她連站都站不住了,如果不是身邊兩個人擰着她的手臂,薄熒立刻就要倒下了。

    薄熒的雙腿脫力地彎曲在地上,無論被怎麼欺負都沒有流過淚的薄熒,此刻臉上正經歷着一場暴雨般的淚水沖刷,絕望和恐懼淹沒了她的眼睛。

    “求你了,不要傷害它,你打我吧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害它求求你求求你”

    薄熒毫無尊嚴地乞求屈瑤梅的一絲同情。淚水沖刷走着她的驕傲和自尊,她的種種認知和堅持,她可以什麼都不要

    “求求你不要再奪走它了求求你”

    我已經什麼也不剩了

    屈瑤梅的臉上露出一抹狠毒的獰笑,隨後,在薄熒的目光裏,將不斷掙扎的白手套的頭按進了污臭的魚缸。

    “不要碰它不要不”薄熒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旁邊的兩個男孩幾乎用上全力才勉強壓制住她。

    “快放開它”薄熒瞪大的眼睛傳來撕裂般的痛苦,她的眼淚像岩漿一樣灼燒過流過的每一寸皮膚,看着白手套的身體在魚缸外劇烈掙扎,薄熒覺得自己的血肉都融化了,她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存在,只剩一具空蕩蕩的骨架絕望和恐懼附着在她的森森白骨上,啃噬着她曾經是心臟的地方

    終於,屈瑤梅鬆開了手,白手套的身體軟綿綿地垂在了魚缸外。沒有人再按着它了,但是它卻不會掙扎動彈了。

    身旁兩個男孩像是察覺了什麼,不約而同的鬆開了手,薄熒無力地摔坐到了地上,她的眼神空洞而寂靜,表情木木的,不哭也不喊了,只是眼睛裏的淚水還如決堤般不斷涌出。

    “還給你,你的貓”屈瑤梅用兩根手指嫌棄地捏着白手套背部的毛皮,把它從水裏提了出來,貓的表情驚恐而慘烈,大睜着眼,維持着死前的最後一刻。屈瑤梅隨手一甩,把溼淋淋的白手套扔到了薄熒面前的地上。

    “爲什麼”薄熒的嘴動作微小的開合着,聲音太小,沒人能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屈瑤梅皺起眉來凝神去聽,才聽見她微弱的低喃。

    “爲什麼連白手套也要從我身邊奪走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沒有說過任何人一句壞話,沒有做過一件壞事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要這樣逼我爲什麼”

    她沒有看任何人,眼裏的淚也不知何時停了,薄熒空洞死寂的目光定在慘死的貓屍上,就連旁邊的男孩踹了她一腳也無動於衷。

    薄熒時斷時續的喃喃,加上地上一具悽慘的貓屍,整個空間都洋溢着一股詭異的氣息。

    “活該。”屈瑤梅冷笑着看着她:“你還活着幹什麼,早點去死吧,你死了大家都輕鬆。”

    說完,屈瑤梅帶着她的人打開反鎖的前門走了,他們走出教室後,沒一會就傳來了屈瑤梅和她跟班的笑聲。

    剩下幾個本班的學生互相看了一眼,也拿起自己的書包離開了。窗簾依然緊閉着,前門開了,外面是空蕩蕩的走廊。空曠寂靜的教室,只有薄熒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外面的天空裏都能看見閃爍的星星了,薄熒才慢慢地起身。搖晃了幾次終於站穩後,她俯身擡起了已經僵硬的貓,把它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薄熒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是最後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幸福雜貨店的外面了。

    民居內漆黑一片,沒有燈光,也沒有任何人聲。

    在她慣常坐的那個位置,塑料小板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裝有生活垃圾的,破破爛爛的麻袋,在最頂端,有一抹紅色露了出來。

    薄熒走上臺階,慢慢將那抹紅色抽了出來

    是一件打了大半,就快完成的紅色毛衣。

    “誰在那裏”一聲狐疑的問聲從身後傳來,薄熒轉過頭去,看見是一個出來倒垃圾的中年女人。

    她下意識地埋下頭,含糊說:“我來找婆婆”她的聲音還帶着嘶吼後的沙啞,女人多看了她兩眼,薄熒知道中年女

    人在夜色裏沒有認出自己,因爲女人接着說道:

    “你就是她的外孫女吧你媽媽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薄熒沒有說話,中年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快回去吧,天色晚了你一個小女孩不安全。節哀順變,你看你媽就節得挺好的”她把垃圾袋往門口一扔,絮絮叨叨地往回走:“作孽自家媽死了一週都不知道,還是送報紙的報的警,幸好不是夏天喲”

    “婆婆死了”

    中年女人從這異常冰涼的聲音裏察覺不對,她轉過身來,看見走出陰影的薄熒,繼而看到薄熒懷裏已經僵硬的死貓,中年女人尖叫一聲鬼追似的逃回了家,厚重的防盜門砰的一聲在薄熒面前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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