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殺青後,陳冕馬不停蹄地趕到另一個城市去飾演配角,聽說這次是和當紅小生配戲,一個臺詞全靠後期、拍十部電視劇全部一個表情的當紅小生,看陳冕離開時愁眉苦臉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情了。而送薄熒回北樹鎮的任務,自然就由孟上秋和戚容負責。

    孟上秋和戚容把薄熒送到任院長手裏,又寒暄了一會後,任院長讓薄熒再把兩人送出福利院。

    “我們就走了啊,好好照顧自己,電影有什麼消息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戚容從搖下的車窗裏對薄熒說道。

    “好,戚阿姨孟叔叔再見,路上小心。”薄熒彎下腰,對車窗裏的兩人說道。

    薄熒送走兩人後,回到福利院立馬遭到了圍堵。

    “喂薄薄豬聽說你拍拍電影去了”一個比薄熒高上一頭的男孩用力推了薄熒一把,在他身後不遠,幾個年齡和薄熒相仿的男孩女孩在不懷好意地竊笑着。

    被他們支使來推薄熒的是福利院中一名智力低下的男孩,和薄熒一樣,在福利院中也是不受歡迎的存在,薄熒記得他剛來的時候已經有歲了,至少在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但是幾年後他的衣服上就沾滿了口水,見人就喊媽媽爸爸,臉上總是露着討好的傻笑。

    薄熒面無表情地穿過他朝福利院裏面走去,男孩伸出髒兮兮的手拉住她,薄熒用力一甩,甩開他的手,在身後的嬉笑聲中快步離開了。

    她還要忍,不能在這時候生事。

    薄熒沒想到自己的等待有點長。一個月後,她依然沒接到戚容的聯繫電話,她去問過任院長,任院長說戚容那方沒有聯絡,任院長不是說謊的人,所以戚容的確沒有打來過電話。

    薄熒心中有點不安,好在離開的時候她留了戚容的電話,藉着放學後的空隙,她溜到報亭準備給戚容打個電話。

    報亭老闆收走五角錢後把座機電話拿了出來,薄熒按照記憶中的電話號碼打去,電話還沒接通薄熒就放下了話筒。

    她忽然伸手拿起了一份娛樂雜誌,當紅偶像的人物封面上印着幾排勁爆的內容提要,名導出軌、偶像曝光地下情在這些加大加黑的標題下面,有一行相較起來不是那麼引人注目的標題:

    “公映審查不過關博格尼大師愛徒新電影恐觸礁”

    薄熒最後沒有打電話,而是買下了這份雜誌。她的臉色大概很難看,因爲報亭老闆厭惡地看了她一眼。

    薄熒是在河邊看完了這份雜誌,從大石頭上起身的時候她手腳冰涼,如墜冰窟,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才發現這就是發現屈瑤梅屍體的那條河。

    爲了避免麻煩,薄熒將雜誌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空手回了福利院。

    美夢破碎了,她又回到了骯髒、污濁、痛苦和絕望的現實。

    夢想破碎了,但薄熒的現實還要繼續。三個月後就是中考,薄熒的目標是在中考中取得省市第一的成績,爭取學費全免入讀省會城市最好的高中,因爲拍攝電影而分心的幾個月,無疑影響到了她的成績,她需要在剩下的三個月中提升至少二十分的成績纔有把握拿下本年的省市第一。

    從早上五點起牀,到晚上一點休息,薄熒的每一個小時都列有計劃,她儘量不浪費一分鐘時間,全心投入學習不僅是爲了即將來臨的中考,也是爲了不讓自己有空去回想夢中的一切。

    就在她勉強能夠平靜地想起她人生中最快樂的那段日子時,四月初,一個電話打破了薄熒的平靜。

    “薄熒,我是戚阿姨。”

    戚容的聲音從話筒那裏傳來的時候薄熒還有些懵,不敢相信,她看了一眼坐在辦公椅上的任院長,收回了目光。

    “戚阿姨,你好。”

    “抱歉這麼久一直沒聯繫你,我們忙着跑電影的事,也不想讓你失望,等到事情確定了你孟叔叔馬上就讓我打電話來了。”

    “什麼確定”

    “之前我們拍的那部電影一直通不過公映審查,找了很多人也沒辦法,最後還是你孟叔叔的一個好朋友說願意做推薦人,把電影推薦給戛納電影節組委會,我們剛剛收到通知,電影被選爲了這一屆的開幕電影”

    “真的嗎”薄熒的聲音跟着對方揚了起來,她完全忘記了旁邊還坐着一個表情嚴厲的任院長,聲音激動到顫抖。

    這比她預

    想的最好結果還要好,就算她是個外行,戛納電影節這個詞也是如雷貫耳,歐洲三大電影節之一,每年多少電影擠破了頭想要出現在影展上,多少明星想出各式各樣的辦法去蹭紅毯,這是一個比戶海電視臺還要巨大、不可直視的龐然大物,猛地砸到薄熒頭上,砸得她都快失去思考能力。

    “真的劇組的全部主創五月十二號都要動身前往戛納,你孟叔叔想要讓你一起去,你看有沒有這個時間”

    薄熒看了一眼任院長:“我願意,但是您要先和我們院長商量。”

    “行,我知道了,我會和你們院長說的。”戚容在電話那頭爽快地說道。

    薄熒把電話遞還給院長後,院長聽了幾句後就立即回絕道:“不行。”

    薄熒心裏一急:“院長”

    任院長擡起手來,嚴厲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

    “我知道,我聽說過這個影展那又怎麼樣薄熒還有兩個月就要參加中考,你要她跟着你們出國,參加那什麼電影展三天也不行,這不是時間的問題”

    任院長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

    “別說薄熒沒有護照,就是有我也不會同意,這件事我不會讓步的。”

    掛斷電話後,任院長轉頭看向薄熒:“不要因爲拍了一部電影就本末倒置,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這句話對福利院的孩子來說格外適用。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對於不能出國參加電影展,薄熒雖然失望,但也不至於像得知電影很有可能白拍的時候那樣沮喪消沉,畢竟她去不去都不會影響電影成爲開幕影片這一事實。

    調整好心態的薄熒很快就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學習中,戛納電影節開展的第二天,薄熒放學後專程去了一趟鎮上的書店,用半個月的零花錢買下一本用加大加粗字體在封面醒目寫上“國產電影的崛起驚豔戛納電影節的地獄與玫瑰”的娛樂報刊。

    還是老樣子,她在河邊看完了這份報刊,不過這回她沒捨得扔,而是把有關電影的那一頁給裁了下來,帶回福利院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舊棉衣裏。

    六月十四日,薄熒結束了最後升學考試的最後一門考試,她一邊在心中估着分數,一邊往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等到走回福利院大門時,薄熒還在憂心忡忡地回憶自己寫下的某個答案是否正確,直到有護工通知她去院長辦公室一趟的時候薄熒才從考試中回過神來。

    走進院長辦公室的時候,薄熒又驚又喜地看見了兩個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身影。

    “孟叔叔戚阿姨”即使不看鏡子,薄熒也知道自己的神情立即明朗了起來。

    戚容單手摟住薄熒,臉上露着親切的笑容:“好久不見,薄熒,考得怎麼樣”

    “還算正常發揮。”

    “我和你孟叔叔來這裏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戚容按住薄熒肩膀,身體略低下來,平視着薄熒,臉上的神情帶着一抹嚴肅。

    薄熒看了眼孟上秋,發現對方的表情也很嚴肅,在平時的嚴肅表情上還要再上一層的嚴肅,在這不尋常的氣氛中,薄熒不由不安起來,腦中瞬間閃過衆多壞的可能。

    “是什麼”

    “我們想收養你,你願意嗎”

    從戚容口中說出的話對薄熒來說無疑比電影參加國際電影展還要更具衝擊性,她懵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看了看戚容,又看了看孟上秋,再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任院長,呆呆地問了句:“真的嗎”

    “真的,我和孟叔叔考慮了很久,爲了不影響你的中考一直拖到現在纔來問你。你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薄熒的眼淚猛地從眼眶中流了出來:“我願意”

    戚容這才笑了起來,她用手指抹去薄熒的眼淚,直起身笑道:“回去收拾東西吧,我們辦好相關手續,星期天的時候來接你。”

    薄熒正要衝出門,忽然停下腳步,猶豫地看向任院長。

    “我已經告知過他們你的背景了,孟先生和戚女士並不介意。”任院長還是像往常那樣用平直無波、總是冷冷的聲音說道。

    薄熒看向戚容和孟上秋,戚容對她微笑,孟上秋還是那副表情,嘴角卻隱有上揚,薄熒看着他們,哽咽着說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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