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上旬,模擬考預期展開,薄熒覺得自己還算照常發揮,接下來就是繼續爲期末考試複習,並且等待模擬考的成績發佈了。

    三天後,第一教學樓的公告欄上貼出了高中部每個年級的模擬考試排名,薄熒從走進教學樓開始就不斷被認識的人恭喜,男生們遠遠看見她就開始打招呼,女生則親熱地走到她面前恭賀,彷彿大家都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彷彿前不久還在對薄熒冷眼相對的都是和自己無關的他人一樣。

    薄熒走到公告欄前的時候,圍在一年級成績榜前的那些同級生相互提醒着,自動讓出了一條路給薄熒走近。

    “謝謝。”薄熒對所有人禮貌溫和地道謝。

    她走到榜前,看見自己的名字醒目地排在第一個位置上,離滿分只有二十七分的距離,第二名是借給她筆記的同班男生餘茂,比她少了十一分,前十名幾乎有三分之二都來自1班,薄熒意外地看見傅沛令的名字也在前十之中,她從來沒見過傅沛令認真聽課的樣子,這次考試他卻佔據了第六名的位置。

    今天下午又是兩節活動課,薄熒拿着琴譜準備獨自去舊琴房的時候,傅沛令朝她走了過來,似乎在等着她一起出去。

    薄熒忽然意識到自己還不清楚傅沛令的活動課是什麼,上一次活動課的時候傅沛令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舊琴房。

    “我要去第二教學樓的舊琴房練琴,你的社團也在第二教學樓嗎”薄熒跟着他往教室外走去。

    傅沛令嗯了一聲。

    經過這兩週的相處,薄熒也算習慣他的言簡意賅了,傅沛令在學校的聲望除了很大部分來自他的家世,剩下的一部分和他的性格也有很大關係,人們通常會對未知的東西感到畏懼,傅沛令冷酷少言,同齡人看不透他,自然會對他產生敬畏,但是這難不倒薄熒,畢竟從她有記憶以來,就沒有一日不是活在察言觀色中。

    傅沛令跟着薄熒下到第二教學樓地下一層時,薄熒還在心裏犯嘀咕,等到他跟着自己一起踏進舊琴房的大門時,薄熒終於愣住了。

    “你也是鋼琴社的”

    “不是。”傅沛令輕車熟路地走到那條背對着薄熒的舊沙發前,一個靈巧熟練地翻身躍了過去,“我是午休社的。”

    午休社當然是沒有的,看來傅沛令是逃掉了社團,每次都躲到了這裏來睡午覺,等等每次

    “難道說我每次練琴的時候,你都在這裏”薄熒走了過去,越過沙發高聳的脊樑,神情複雜地看着已經躺得舒舒服服的傅沛令。

    傅沛令的雙手叉在腦後,仰着臉,面色平淡地看着她:“這裏從初中開始就是我的休息室。”

    言下之意就是,她纔是闖入別人地盤的那一個。

    “那我一會練琴會不會”

    “不會。”傅沛令打斷她。

    薄熒已經知道傅沛令不喜歡自己對他像對旁人一樣客氣,所以她沒有道謝,而是對他揚起了感謝的微笑,傅沛令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拉過校服的西裝外套搭在了臉上。

    “睡了。”他冷冷的聲音從衣服下傳來。

    薄熒當然不會去戳穿他發紅的耳廓。她走回舊鋼琴前,打開琴蓋正要投入到練習之中,忽然聽到傅沛令說了一句:

    “下週五,放學後出去玩。”

    下週五,薄熒記得那一天是聖誕節。

    “去哪兒”薄熒問。

    “你想去哪裏”傅沛令反問。

    薄熒只想在家裏複習,但是她依然笑着說:“你決定吧,去哪裏都好。”

    傅沛令不吭聲了。

    薄熒有一下沒一下的按着琴鍵,忽然說道:“明天游泳課就要開始了,你會游泳嗎”

    “當然會。”傅沛令回答得理所當然,好像這是一個人人都應該會的東西。

    薄熒沒說話,過了一會,傅沛令從舊沙發上坐了起來,看着久久沒有彈奏,心不在焉地按動琴鍵的薄熒,開口說道:“你不會”

    薄熒衝他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強,臉色也透着蒼白。

    “我怕水。”

    “水有什麼好怕的”傅沛令雖然蹙起眉頭,但還是說道:“我想想辦法。”

    這個辦法要怎麼想傅沛令沒提,薄熒也沒問,她只要達到目的就好。

    第二天下午,換好泳衣的1班學生慢慢從更衣室走出,陸陸續續地聚在恆溫游泳池一角,等着教練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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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寧瀅在更衣室沒看見薄熒就覺得有些奇怪了,等到集合的時候也沒看到薄熒,她馬上興奮地戳了戳身邊的徐俏:“你看見薄熒沒”

    徐俏的目光從被幾名男生圍着的傅沛令身上移了回來:“沒有。”

    寧瀅懷着看薄熒倒黴的心思,好不容易等到教練開始點名,卻沒想到教練點完了全班同學,只唯獨跳過了薄熒,提都沒提就要大家做熱身運動,準備入水,寧瀅着急地看了眼徐俏,見對方神色平靜,忍了忍還是耐不住衝動,裝作焦急的樣子揚聲說道:“教練,我們還有一個同學沒到呢”

    教練看了她一眼,表情沒什麼變化:“薄熒吧她向我遞交了醫院的診斷證明,聽說前不久大冬天受了涼,落下了病根,醫生建議她好好休養。”

    幾聲嗤笑聲在學生中響起。

    “就是呀,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大冬天的潑人冰水。”塗鳴陰陽怪氣地說道。

    平時和傅沛令走得近的幾名男生立即捧場地笑了起來,其中一人立馬接話道:“當然是缺錢的破產鬼咯。”

    笑聲傳得更廣了。寧瀅漲紅了臉,眼中含起了水光,她求助地看向徐俏,徐俏卻轉開了臉,她看向鄭風,鄭風壓根就沒在看她。

    教練這才揮了揮手中的點名冊,讓衆人安靜。

    好不容易等到自由活動,寧瀅以爲之前的事已經告一段落,她拉着徐俏走到聚在一起熱絡聊天的七八名女生中想要加入談話,沒想到徐俏說話時一切如常,她剛剛一開口,一名女生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懂什麼呀不懂就別開口行嗎”

    寧瀅不可置信地看着就在兩週前還和她一起說過薄熒壞話的吳悅,心裏恨極,臉上卻還是掛着笑容,彷彿剛剛那句只是吳悅的玩笑話。

    “我當然懂啊,你們說的不就是返魂香嗎我也在看啊”寧瀅笑着說。

    吳悅嘁了一聲,用特別響亮的聲音說道:“真的原來你家還有電視呀。”

    吳悅的聲音在整個游泳館中盪開,被男生圍繞其中的傅沛令朝這裏看了一眼,她注意到這一點,臉上神情更加得意了。

    寧瀅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臉上賠着笑,卻不敢再說話了。

    她恨當面嘲諷她的吳悅,更恨站在一旁卻無動於衷的徐俏,但是最恨的,還是導致這一切的薄熒。

    這是寧瀅覺得最漫長的一節課,等到下課鈴響,教練宣佈解散後,她立即拉着徐俏往更衣室走去。

    在換衣服的時候,寧瀅可憐兮兮地看着身旁的徐俏,眼裏閃着淚珠:“俏俏,你不會和她們一樣不理我了吧”

    徐俏從儲物櫃裏拿鞋子的手頓了頓,在寧瀅含着淚水的注視下,她最終軟下心來:“不會的。”

    “太好了,俏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寧瀅揚起笑臉,給了徐俏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徐俏笑了笑。

    寧瀅轉過身,從自己的儲物櫃裏拿出了鞋子,一腳踩了進去,馬上就慘叫一聲摔坐了下來。

    “怎麼了”徐俏馬上彎下腰扶住她的肩膀。

    周圍換衣服的女生都看了過來。

    寧瀅滿臉痛色,嘴脣上的血色驟然消失,她沒有說話,也可能是疼得說不出來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用顫抖的手指脫下了剛剛穿上的鞋,在寧瀅穿着黑色打底襪的腳掌上,一塊黃豆大小的方形橡皮擦醒目地懸空在她的腳掌下,但是定睛一看,那並非是懸空,橡皮擦和腳掌間連着一根銀光,彷彿是針。

    寧瀅淒厲地尖叫起來,徐俏沒見過這場面,嚇得本能地推開了寧瀅。

    寧瀅被推倒在地,看了看已經遠遠退開的衆人,只能含着眼淚摸到銀針,咬着牙,眼一閉,猛地拔出了銀針

    幾聲抽氣聲響起。寧瀅眼淚汪汪地看向徐俏:“俏俏,扶我一下”

    徐俏回過神來,走上前把她扶起來後,寧瀅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要報告老師,我要調監控”

    “寧瀅”徐俏忍不住提醒她:“更衣室是沒有監控的。”

    “更衣室入口總有吧我要調監控”寧瀅怒聲說。

    在寧瀅的哭訴下,教練叫來了班主任,鑑於性質惡劣,班主任最後同意了調監控來看犯人,但是調出監控後,卻顯示除了1班今天參加游泳課的這些人外,沒有其他人再進入過更衣室。

    寧瀅當場哭了起來,咬定是不在場的薄熒在害她,吵着要看薄熒的監控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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