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在這種沒有後路的激勵下, 拍攝進度走得飛快,晚上九點左右的時候就拍完了絕大部分的場景,薄熒只剩下一個在漫天星芒的背景下擡眸微笑的畫面就可以結束拍攝了,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等,等到天上星空符合要求了, 她就可以迅速結束今天的工作了。
薄熒一邊走向攝製組臨時搭建的公廁,一邊對路上熱情地向她打招呼的工作人員微笑迴應, 在公廁小解的時候,薄熒聽到門口排隊等着上廁所的工作人員在興奮地談論今天的拍攝工作:
“我太興奮了,沒想到大風演繹的一哥和一姐竟然會出演同一個耶”
“這是遲早的事啊。”另一個聲音頗爲不屑地責怪對方的大驚小怪。
“啊爲什麼這麼說”
“時守桐喜歡薄熒啊。”那個聲音壓低了,小聲地說道:“時守桐的老粉都知道, 算是後援會裏公開的祕密了。”
一聲抽氣後, 最開始的聲音喫驚地確認:“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 你關注他的微博就明白了,不過偶像不說,我們這些粉絲也就當做不知道囉。雖然也有比較激進的粉絲,她們不喜歡薄熒那樣怎麼說呢,規規矩矩、死氣沉沉的女人。”
“確實薄熒美是美,但是因爲太完美了反而感覺沒什麼人間氣,有點和現實脫節,和這種人一起生活會很累吧,找戀人的話,我還是喜歡既能光光鮮鮮一起出門,又能邋邋遢遢一起宅家的類型。”
“我無所謂啦,我喜歡的只是時守桐的歌。”
雖然現在走出去很尷尬,但是薄熒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狹隘的廁所隔間裏不出去,她理了理臉上的表情,打開隔間門走了出去。
對上兩張呆滯的面孔,薄熒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洗了手後就離開了臨時公廁。
沒走多遠她就遇上了正在尋找她的時守桐,高個的少年朝她小跑過來,撒嬌一般地埋怨道:“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了。”
“洗手間。”薄熒笑了笑。
“導演說還有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纔會繼續拍攝,我們到那邊人少的地方踩水吧。”時守桐興致勃勃地說。
薄熒不想掃他的興,笑道:“好。”
兩人順着海邊走到遠離人羣的地方後,時守桐停了下來,他脫掉腳上的板鞋,光着腳踩進了海水裏。
“好涼快你也來吧”時守桐朝薄熒伸出雙手,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薄熒猶豫片刻後,將手伸了過去,她本想慢慢走過去,在海水邊停下,沒想到時守桐握住她的手後,瞬間把她拉了過去,海水立即漫過薄熒的腳背,薄熒全身發涼,恐懼像鉛水一樣灌入她的體內。
“你怎麼了”時守桐馬上發覺了她身體的變化,神情立馬變得嚴肅。
薄熒看着時守桐,嘴脣微微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下一秒,她就被時守桐攔腰抱了起來。
時守桐抱着她,大步朝彙集工作人員的拍攝場地走去,似乎是想尋求幫助,薄熒不想事情鬧大,連忙拉住他胸口的t恤,低聲說:“我沒事了,放我下來吧。”
“我真的沒事了。”看着時守桐懷疑的表情,薄熒無奈低聲說道:“我有一點怕水。”
時守桐的眼睛睜大,他看着薄熒,許久沒說話。
半晌的沉默過後,時守桐忽然問道:“你在第一期奇葩的海島特輯上臉色不好,不是暈船,而是怕水”
薄熒點了點頭:“你還是先把我放”
“那上船之前我給你的暈船藥你爲什麼什麼都不說就吃了”
“吃了也沒壞處,你先把我”
“藥又不是糖,能隨便喫嗎你能不能對自己好點”時守桐發怒的質問猛地蓋過了薄熒的聲音,薄熒怔怔地看着他。
“你怕水,就和節目組說你怕水;你不暈船,就不要喫我給的藥;你不想碰水,就不要勉強自己來迎合我”時守桐的眼中露着心疼和生氣。
“對不起讓我自己下來吧。”薄熒避開他的視線,內心被難堪和難過充滿,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被怒斥的難堪佔據多數還是讓時守桐生氣了的難過害怕更多一些。
時守桐維持着公主抱的姿勢,在沙灘上盤腿坐了下
來,薄熒想站起來,他反而把薄熒圈得更緊了:“你現在下來了。”他哀怨地看着薄熒,悶悶地說,如果時守桐有狗耳朵,那現在一定無精打采地聳拉在腦袋上:“但是你不能走,我很生氣。因爲你傷害了我在世界上最想要保護的人。”
“對不起”薄熒找不到其他話語來回應,但是內心惶恐的那一部分卻在這一刻陡然安心了下來。
時守桐收緊了環着薄熒的手臂,另一隻手則像是撫摸易碎物品似地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薄熒腦後的頭髮,半晌後,他輕聲詢問:“現在還怕嗎”
薄熒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讓我坐你旁邊吧,萬一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時守桐沉默半晌後,再度把她摟了起來,這次他把她放到了旁邊的沙灘上。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的心情和我一樣,有的時候,我又不確定了。”時守桐低聲說。
薄熒環着曲起的雙腿,默默地看着腳下的金色砂礫。
“你爲什麼會怕水”時守桐定定地看着她:“給我一個瞭解你的機會好嗎”
薄熒沉默半晌後張了張嘴,就像是身上的力氣不足以支撐她開口一樣,她因拍攝而塗着裸粉色口紅的兩張脣瓣又無力地合攏了,時守桐把手輕輕放到她的手上,似是在傳遞給她力量一般。
“我的貓,死在了水裏。”薄熒低聲說道:“我看着它溺死在水中我救不了它。”
“爲什麼會這樣”時守桐握住了她的手,認真地看着她,但是薄熒搖了搖頭,不肯再說。
“它叫什麼名字”時守桐轉而問道。
薄熒沒有說話,但是時守桐也沒有放棄,他耐心認真地看着薄熒,等着她找到勇氣開口。
久到不知過了多久,薄熒的嘴脣動了動,終於張開了口,她只說了一個白字,低低的聲音就立即破碎了,從眼眶中突然毫無預兆涌出的淚水,像是夏季大旱後遲來的暴雨,猛烈忽然地衝刷起了薄熒慌張無措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