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心裏什麼滋味。
老爺子實實在在是老了。想到這兒,他心頭酸澀有之,感慨有之,遺憾有之……總而言之,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最後涌起
的是一陣不忍心。
追根究底這都是靳年的父親,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年少時給老爺子帶來了許多煩惱,讓他對自己這個兒子愛恨交加。可老爺子
做這一切的出發點也是爲了他好,他心裏清楚,只是無法接受老爺子做事的方式以及針對的人罷了。
這樣想着,靳年沒有再咄咄逼人,非要老爺子給他一個答案不可。他只是上前一步攙扶着老爺子的手將他安置在靠椅上,然
後坐在病牀上默不作聲。
靳老爺子瞥了他一眼,好奇道:“你這是不想知道了?”靳年不點頭也不否認,只是說了一句:“您呀,願意告訴我就講,不願
意,我也不會逼您了。”
老爺子樂了:“你這小子可從沒小到大跟我這樣客套過。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頓了頓,又道:“你是我靳伊川的兒子,你
心裏想些什麼我最是清楚。”
靳年被他這番話弄得心頭一陣酸澀,只覺得這老爺子今天怎麼看怎麼揪他的心,弄得他竟然少有的傷感,十分不自在。
靳伊川見他沒有應聲,沉默良久後還是開了口:“阿年呀,我本來是想帶着這個祕密走完這一生的。原本以爲我把它帶到棺材
裏也不會再向人說出口,如今卻想瞞也瞞不住了!”
靳年只是安靜地聽着,不說話。他很好奇,這些年來讓老爺子日夜懷揣着不願吐露的究竟是怎樣的一段往事。他有種預感,
一旦事實的真相被揭露,他和靳湛妍的感情會陷入更加困頓的境地。
“你和湛妍都是好孩子,我是看着你們長大的,怎麼會不明白?”說着,老爺子嘆了口氣又道:“只是……說什麼你們倆也不能
在一起。還有那兩個孩子,如果他真是你和湛妍的親生骨肉,那我老頭子說什麼也不能承認他們。”說到這兒,老爺子有些動怒
。
“就因爲我是她的小舅舅?就因爲我們之間無法磨滅的血緣關係?就連您也這樣古板,封建?難道您當年就沒有爲愛情不顧一
切的衝動過嗎?”靳年質問他。
靳老爺子複雜的看了靳年一眼,繼續開口:“我自然能夠懂得你的心情。我當年也有愛過,也有過想要爲愛情不顧一切的衝動
。我老頭子活了這些年,思想自然不是以往那樣封建保守。只是你和我根本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您連我和她之間的血緣關係都不在乎,爲何還要一心阻撓我們?”靳年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更何況,我
知道三姐根本就不是您的親生孩子!那麼即使是血緣關係這個藉口也不存在了。您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做?”
靳伊川對他知道這個事實感到有些意外,轉念一想,又覺得理所當然。這個事實能瞞到如今才被他知曉,實屬不易。不過…
“你三姐的確不是我親生的,”老爺子愛上了眼,“可湛妍……卻是我跟嘉楠的女兒!”
靳年被老爺子脫口而出的話語驚的如遭五雷轟頂!他沒有聽錯嗎?湛妍是老爺子的親生女兒?也就是說,他跟湛妍根本就不
是簡單的舅舅和侄女的關係,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靳年只覺得全身像被冰凍一樣,愣愣的說不出話來。他滿臉不可置信地望着靳伊川:“這就是你口中當年的真相?這就是你拼
命不惜毀掉靳氏也要阻止我跟小妍在一起的原因?”
看着老爺子沉重地點了點頭,一臉同情地望着自己。他苦笑着說:“我原本以爲我跟小妍之間沒有血緣的牽絆,只要我願意,
就能夠打破這微不足道的阻礙,跟她在一起。如今看來,這一切在您眼中不過也是個笑話吧。”
“湛妍是我跟嘉楠的親生女兒。我怎麼可能不愛她?我從小到大對她的所作所爲以及漠不關心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罷了。”
“我與你母親原本就是政治聯姻。我當年在軍中身居要位,閒賦下來想要轉行經商,誰知道家中逼迫我與你母親聯姻,”靳伊
川苦澀道出往事,“我根本就不愛她,直丹嘉楠的出現我才真正明白了什麼是愛情。”
“所以您就背叛了母親?”靳年諷刺道。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父母之間相敬如賓,在外人眼中營造出來的恩愛不過是假象。也因
此,他自小便對靳伊川頗有微詞,想了不少辦法來惹他生氣以求得他對自己和母親的。
人人都說他寵愛三姐,如今看來,倒像是一個笑話。什麼寵愛?什麼親情?不過就是他自私自利,爲了成全自己的愛情圓滿
而編織出來的一個漫天大謊。
如今靳伊川的這個謊言還傷害到了他和靳湛妍,真是太可笑了。
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兄妹,違揹人理倫常,在世人無法接受的目光中爲着這虛無縹緲的愛情,飛蛾撲火,奮不顧身。
然而,終究他和靳湛妍到底因爲這至親血緣無法走到一起……
他至今想起自己對靳湛妍和兩個孩子許下的承諾,反而覺得諷刺至極。他終究還是要被現實所打敗,他不願意承認,卻不得
不低頭:他根本就做不到讓所有人接受他和靳湛妍這段感情。甚至他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
他渾渾噩噩地走出病房,忽略掉靳伊川擔憂的眼神。老爺子這下可以放心了,他向來知道自己做事是極有分寸的,拿準了自
己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他倒是鬆了一口氣,可自己該怎麼辦呢?自己如何向小妍還有兩個孩子交待?
走出醫院大門,他擡頭看向陰沉得似乎馬上就快下雨的天空,只覺得自己心裏緊的快要不能呼吸。
天空不多時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靳年棄了車,有些晃盪地走在下着雨的街頭。
看着四周越來越稀疏的人羣,靳年越發覺得自己落寞可悲。他漫無目的地走着,覺得此刻的自己像個無依無靠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