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槍是爲夏菊買的,這次靜默期間,高非無法和夏菊取得聯繫,心裏非常惦記她。一個年輕女子獨自住在那棟僻靜的樓裏,實在是不太安全,別的到沒什麼,他主要是擔心會有一些溜門撬鎖的蟊賊闖進去。
勃朗寧手槍裏自帶七發子彈,高非也沒再多要子彈,他覺得這已經足夠,給夏菊這把槍是爲了以防萬一,並不見得真能用得上。
高非從電車站開始跟着夏菊,一路尾隨她到家,確認她身後沒有可疑情況,這才上樓開門進去。
夏菊聽見門響,回頭一看是高非,兩個人已經十幾天不見,對視片刻之後,緊緊擁抱在一起。
“你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我這幾天都是提心吊膽,你又不告訴我聯絡點在哪”
“你要是知道聯絡點在哪,是不是又要去我跟你說過,聯絡點唯一的功能,就是傳遞我和重慶之間的聯繫,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我去了又怎麼了我現在的反跟蹤能力可比以前強多了,前幾天別人跟蹤我,都被我發現。”
“被誰跟蹤了沈俊辰又派人跟蹤你”
“不是他。是一個日本人。”
“日本人跟蹤你快跟我說一說,是怎麼一回事。”
夏菊把竹內哲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問高非:“竹內哲也說的阜平在什麼地方”
高非沉默了一會,說道:“阜平在太行山的山麓,是共黨在晉察冀邊區司令部的所在地”
“竹內哲也要去那裏,難道他是共黨”
“我不知道。就算他不是,也起碼是一個有這方面傾向的日本人。”
夏菊有些黯然:“他這麼久都聯絡不到我媽媽,是不是我媽媽已經不在上海了”
高非不忍心告訴她事情的真相,竹內哲也之所以聯繫不上白玉蘭,那是因爲白玉蘭早就死在王鳳山的槍下。而她在上海公開身份用的是化名,就是通過正常途徑查找,也不可能找到“白玉蘭”這個人。
夏菊:“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高非搖搖頭:“不行,軍統家規森嚴,嚴禁和赤色沾邊,這是大忌”
夏菊嘟着嘴:“家規,家規,我們又不是小孩子,哪來那麼多的家規”
高非:“夏菊,這種話以後千萬不要亂說另外,我估計竹內哲也這麼亂髮聯絡暗號,應該已經被人盯上。你最近要小心一些,要是有人因爲這件事調查你,你只說是尋母心切才和他接觸,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夏菊:“嗯,我知道了。”
“再有特別緊急的事需要聯絡我,你就去幕爾堂教會學校外牆的通告欄裏,張貼一份尋人啓事,內容就寫:尋母白玉蘭,見字後聯繫我,落款留特工總部的地址。”
“爲什麼留特工總部的地址”
“因爲你在那裏工作,留那的地址,既自然又坦蕩。”
“嗯,這個主意好,既能讓你知道我有事找你,又順便尋找我媽媽的下落,萬一被她看見,那真是意外之喜。”
高非在心裏嘆息着,夏菊盼望的意外之喜,永遠也不可能實現。
高非把勃朗寧手槍掏出來遞給夏菊:“給你防身用的。”
“你就說你一個人住很害怕,在黑市買來壯膽用,我想他們都會很理解,這種事只要有藉口,沒人願意深究。”
“可是我又不會用槍”
“我來教你,很簡單。你最近有些廋了,是76號的伙食不好嗎”
“還不是因爲擔心你”
熱戀中的青年男女,除了工作上的事,還有說不完的體己話。
從夏菊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雖然時間有些晚,高非還是決定去一趟聯絡點。靜默這段期間,他和聯絡點也中斷聯繫,他現在急於知道重慶有沒有新的命令。
趁着朦朧的夜色,高非趕奔位於威廉路的合順祥布行。
合順祥布行已經打烊,高非四處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異常,輕輕叩打房門“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這種節奏的敲門方式,是他和胡國華定的最簡單的識別暗號。過了一會兒,胡國華打開門,把高非讓進屋內。
“高隊長,你可來了,我都要急死了。”
“怎麼了,上面又有新任務”
“新任務暫時沒有,上面給咱們派下來兩個新人明天就到上海,需要派人前去接頭,你再不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終於給我們派人下來,真是不容易。”
“上面可能是考慮到我們人手確實太少,這纔給我們增加人員。”
高非心裏明白,鋤奸隊人手緊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重慶這個時候給自己增加行動人員,明顯是對自己遲遲沒有除掉南造雲子表示不滿。
高非:“我要是今天也沒來,你沒想過你自己去和他們接頭”
胡國華正色說道:“高隊長,我只和你單線聯絡,沒有你的命令,不接觸其他人,這一點我不會忘。”
高非點點頭:“沒錯,你做的很好,就算這兩個人和我聯繫不上,你都不能暴露身份”
胡國華:“那明天接頭的事”
高非略一思索:“明天我親自去接,既然來的是新人,我先把他們放到外圍考察一段時間,然後再說。”
“那好,這是明天和他們的接頭方式。”胡國華把一張字條遞給高非。
高非接過來看了一遍,立刻掏出火柴點燃焚燒:“這種事,儘量用腦子記,不要寫在紙上。”
胡國華:“是。”
“另外,有機會的話,你要不時的督促上面,讓他們繼續給我們輸送新人過來。這麼大的上海灘,鋤奸隊連十個人都不到,做起事來太捉襟見肘。”
“好,我會的。”
“不要爲這件事單獨發報,在正常聯繫中,夾帶一句就可以,太頻繁使用電臺有可能會被敵人偵測到。”
“高隊長,你放心。我用的是加密電文,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敵人即使偵測到,等到他們破譯了電文,我已經更換了新的密碼發報方式。”
高非緩緩說道:“我不是擔心電文會被破譯,我是擔心敵人會偵測到發報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