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約定,高非來到福源茶館,馮一凡早早等在這裏,他理了發颳了鬍子,看上去神清氣爽。
高非:“馮先生,我以爲你已經被轉移出上海。”
馮一凡:“丁默邨處心積慮給我製造一個假名字,他沒想到的是,這樣一來,反而幫我隱藏了身份。所以組織上決定讓我繼續留在上海工作。不過,因爲我被捕時間太長,兩個半月前,新領導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兩個半月的時間,人還沒到”
“現在國民.黨在各地已經開始暗中抓捕我們的人,我猜他是因爲敵人盤查太嚴,所以在路上耽擱了。”
“我需要具體做些什麼嗎”
“不。你在軍統的職務較高,爲了避免暴露,一般的任務不會交給你。你和我是單線聯繫,在上海,除我之外,沒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上面也僅有一兩個首長知道你的情況。另外,你的代號是鳳凰。”
高非喃喃着:“鳳凰涅磐,浴火重生”
“沒錯給你這個代號,就是希望你能像重生的鳳凰一樣,不畏痛苦、義無反顧、不斷追求真理的方向”
“謝謝你們的用心良苦。”
“不是你們,是我們。”
“哦,對不起。是我們。”
“不要緊,換做是誰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對了,半個月前,我看見你跟一個女人在四馬路,你們”
提起這件事,高非感覺特別尷尬。自從那天晚上,他和蕭寧寧來了一次親密接觸後,這位大小姐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躲都躲不開。
“馮先生,你不要誤會,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關係。”
“她是什麼人也是軍統的人嗎”
“不是。她叫蕭寧寧,是蕭萬廷的女兒。”
“蕭萬廷就是汪僞特工總部的機要處處長”
“對,就是他。”
“哦”
“馮先生,我想知道,夏菊現在怎麼樣了”
“她很好,在冀中邊區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快,我想用不了多久,她也會和你一樣,成長爲一名無產階級革命戰士”
“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她”
“暫時你們還不能見面,她回上海的條件還不成熟。”
“可是”
“高非同志,我們一切要以大局爲重,不能因爲兒女私情的牽絆,影響了正常的工作你是身經百戰的特工,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高非點點頭:“我明白。我們以後怎麼聯絡”
“還是沿用你的方法,在慕爾堂教會學校外牆張貼廣告,這種聯絡方式既便捷又不易被人察覺。”
“可以。”
“今天就這樣吧,你先走。我坐一會再出去。”
“好,再見。”
高非站起身走出福源茶館,他的車停在幾百米外的一家衣帽店門口,既然是出來買衣服,就要真的做足樣子纔行。
走進衣帽店,隨便選了一件風衣:“老闆,給我包起來,結賬。”
一陣香風撲鼻,蕭寧寧忽然從他身後蹦出來,從他手裏搶過那件風衣,舉在手裏看了兩眼:“什麼眼光呀,不好看,不好看算了,我受累幫你選一件吧”
高非不露痕跡的觀察了一會,沒見周圍有什麼異常情況,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蕭寧寧故作神祕,伸出手指豎在脣間:“噓這叫天機不可泄露”
衣帽店老闆在蕭寧寧身後,微笑着對高非伸出大拇指。
蕭寧寧的天機被拆穿,也不當回事,在店裏轉了幾圈,選了一套白色西裝,遞給高非:“試試這套”
“這套不適合我,還是深色一點比較好。”
“沒穿呢,怎麼就知道不適合快去試試”蕭寧寧推着高非往試衣間走。
高非妥協着:“好好好,就買這套,不用試了。”
“不行你不試,我不讓你走”蕭寧寧張開雙手攔在門口。
高非:“我去試,你別擋着人家做生意”
幾分鐘後,換好衣服的高非從試衣間走出來。
蕭寧寧圍着他轉了一圈:“嗯,好看很洋氣,跟你的氣質很配就買這套”
從衣帽店出來,高非上了車,蕭寧寧立刻來開車門坐到副駕駛座位上。
高非:“蕭大小姐,你要去哪”
蕭寧寧不接他的話,氣鼓鼓的說道:“你爲什麼把衣服換下來衣帽店的老闆都說好看。”
“衣服的顏色太扎眼,不適合我的身份。”
“軍統特工就應該和你們的戴老闆一樣,穿的老氣橫秋,像個老頭子嗎”
高非好氣又好笑:“你見過戴局長”
“沒見過。”
“那你怎麼知道戴局長是一個老頭子”
蕭寧寧理直氣壯的說道:“猜的唄。”
高非無奈的說道:“好吧,你說他什麼樣就什麼樣吧。我先送你回家。”
蕭寧寧:“我不。我要去你家”
“去我家”
“是呀,聽我爸爸說,你們軍統分到的房子非常氣派,我想去見識一下不行嗎”
國府各級部門趁着接收之際,各顯神通大撈好處。在這種事上,軍統自然是不甘人後,吳淞路日僑居住區,被他們以沒收非法財產爲名按在手裏。最好的房子當然是留給了站長、處長、科長這些高級長官們,剩餘的依次按級別發放。
高非:“我家裏什麼都沒有,沒什麼好看的。”
蕭寧寧搖着他的胳膊:“求你了,讓我去看看唄,我這人就是好奇心重,你不讓我去,我一晚上都睡不好”
“行行行,我帶你去”高非實在無法忍受一個女人在耳邊反覆不停的嘟囔着同一件事。
“這還差不多”蕭寧寧得意的笑了。
半個多小時之後,轎車駛入吳淞路,拐進一條綠樹成蔭的小馬路,這裏有十幾幢二層小洋樓,其中一家就是高非的住所。
紅木地板、橘色的窗簾,鬆軟的雙人牀、高級彈簧沙發、最新樣式的梳妝檯,浴室裏還有漂亮的浴缸。這裏一切的裝飾佈置,幾乎和夏菊在仁愛街住過的房子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房間面積更大更豪華。
蕭寧寧木然呆立屋子中間,心裏全明白了:“高非,你果然是夏菊的男人”
高非:“是。如果沒有那次意外事件,我們現在都已經結婚了。”
蕭寧寧禁不住潸然淚下:“可是夏菊已經去世了,你每天住在這樣的環境裏,你這是在變着法的折磨自己”
“她雖然不在了,不過,我想她會喜歡這樣的房子,我感覺她還在我身邊。”
夏菊還活着的消息,永遠也不能從高非嘴裏最先說出來,他應該對此裝作一無所知才符合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