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從站裏出來的時候,丁凱文正在接受內部調查科的例行詢問,他是不可能有空閒跟蹤自己。
即使是這樣,高非也是格外的小心,丁凱文雖然處在停職階段,但是說不準也會有人願意替他做事,比如二科的鄭勇、林佳慧,包括行動處的馬超羣,都有可能成爲他的幫手。
因爲正是午飯時間,揚州徐記灌湯包店內的顧客很多,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接頭,也是一種掩護的方法。
“先生,您裏邊請,您幾位”夥計見顧客上門,連忙迎上來。
高非巡視了一圈店裏的客人,說道:“一位。”
夥計:“您這邊請。”
在夥計的引領下,高非來到最裏面的桌子,這裏沒有窗戶顯得很昏暗。如果不是因爲桌位少,沒人願意主動選擇這種地方就餐。
因爲不被人注意,所以對於接頭卻是一個理想的位置。
夥計:“您想喫點什麼”
高非看了一眼牆上的招貼廣告,說道:“一屜灌湯包,就這些。”
夥計:“您稍等一會,馬上就好。”
高非從兜裏掏出一包三炮臺香菸,抽出一支點燃,隨手將香菸和打火機放在桌上。一邊抽着煙,一邊舉着一份中央日報瀏覽着。
幾分鐘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從外面走進來。他穿着一身深藍色中山裝,帶着黑色禮帽,單從着裝上判斷,看不出是具體做哪一行的人。
夥計熱情的迎上來,說道:“先生,您幾位”
中山裝:“一位。”
“您這邊請。”夥計把他引領到一張空桌。
“您喫點什麼”
“到這來當然是喫灌湯包。”
“我建議您先來一屜,如果不夠,您再接着點。”
“行。”
“您稍等一會,馬上就給您上來。”夥計轉身下去。
中山裝站起身,走到高非跟前,說道:“先生,借個火可以嗎”
高非做了一個隨意的手勢,繼續翻閱着報紙。
中山裝拿起打火機點燃香菸,看了一眼高非正在瀏覽的版面,說道:“上海的股市最近很紅火,先生沒買一點嗎”
高非沒有擡頭,說道:“買了一點大通紡織。”
中山裝:“大通紡織處在高位回落階段,我建議你買進聯合火油。”
高非放下報紙,打量了他幾眼,說道:“你也懂股票如果方便的話,一起坐下聊聊”
中山裝回身說道:“夥計,我坐這桌了。”
夥計正拿着抹布擦拭桌子,他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笑道:“您隨意。”
等到夥計走遠,中山裝低聲說道:“你好,高先生,我叫肖文虎,是你新的聯絡人。”
“我見過你,在十六鋪碼頭,金山號。”高非將報紙金融版面鋪在桌子上,做出一副談論股票的樣子。
肖文虎微笑道:“我也記得你,在船艙裏摔了我一個跟頭。”
高非:“你現在公開身份是什麼”
肖文虎:“淞滬警備司令部緝私處的一名隊員。”
“通過誰的關係進去的”
“老鄉介紹,另外給鄭重送了一筆錢,這事就成了。”
“他是虹口警察局的一名警長,不知道我的身份。本來是想混進警察局,但是他們的審查很嚴格。”
“警察局錄入人員,當然要比緝私處嚴的多。”
“我知道,所以才”肖文虎閉了嘴。
夥計將兩屜灌湯包放到桌子上:“正宗的揚州灌湯包來了,包您喫一口滿嘴流油湯鮮味美”
高非笑道:“不鮮不要錢嗎”
夥計:“別的小店不敢說,你要是覺得徐記灌湯包味道不鮮,我們掌櫃說了,儘可以喫完就走。”
肖文虎吃了一口,讚道:“不錯,好喫你小子沒吹牛”
“兩位請慢用,有什麼吩咐,只管招呼我一聲就行。”夥計躬身退去。
高非:“上海地下黨組織由誰負責”
“我也不清楚,新的領導人還沒有派下來。”
“電臺架設了沒有”
“還是沿用之前留下的電臺,另外還有一把勃朗寧手槍,一凡同志特意囑咐我,說那是你放在他那裏。”
“太好了,有了這把槍,這件事就有七分數了”
“上面的命令,我們兩人之間,由你來做領導。”
高非點點頭,讓肖文虎領導自己,他還真有些不放心。因爲沒有共事過,不知道他的能力如何。
他思索了一會,說道:“你手裏有人可以用嗎”
“有兩個。”
“好。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幫我去做”
高非回到軍統站,徑直來到丁凱文辦公室。
“丁科長,忙什麼呢”房門虛掩着,高非推門走進去。
丁凱文放下手裏的鋼筆,說道:“寫一份我和黃鶯交往過程的詳細說明。”
高非走過去,拿起桌上的信箋看了看,說道:“這是好事,說明對你的審查已經接近尾聲。”
丁凱文掏出香菸遞過去一支,說道:“真正的內奸不去調查,卻在我的身上費盡心機,簡直是一羣蠢貨”
高非笑道:“你這句話等於是把站里人都罵了,我倒無所謂,本來也不聰明。可是你對站長即使有意見,最好也不要亂說。”
丁凱文連忙糾正着自己的話,說道:“高處長,你誤會了。我哪敢罵你們,站長就更不敢了。我是說內部調查科那幫傢伙,整天盯着我不放,好像我真的是共黨一樣”
高非抽了一口煙,說道:“內部調查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你也怪不得他們。”
丁凱文:“總部在各個省站設立內部調查科,本來是屬於獨立的紀律部門,不應該受到外部意見干擾纔對。如果只是一味聽從上司命令,那這個調查科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高非點了點頭,說道:“這些事就留給總部的長官們去考慮吧對了,週六晚上有事嗎”
丁凱文:“你還不知道我嗎有事也是和朋友出去喝酒跳舞,沒正事。”
高非:“週六到我家去,寧寧給你安排了一次相親。”
“好,我一定到。”對於相親這件事,丁凱文並不意外,他最近幾次到蕭萬廷家,蕭太太已經跟他透露過這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