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懶得和他再理論,掄起木棒對着鮑水根的小腿狠狠砸下去。沒見高非身體怎麼動,倏忽間劈手奪下木棒,噹啷一聲隨手扔在地上。
警衛:“先生,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
高非:“我是警察。”
“管轄這一片的警察,我差不多都見過,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我剛從閘北調過來。”
警衛們半信半疑,但是看高非的言談舉止,感覺也不是一般人,他們不敢貿然得罪,派人打電話報警。
這些大型百貨公司都是重點保護區域,警察在十幾分鍾後,就趕到了現場。帶隊警長看了看蜷縮在地上的鮑水根,吩咐道:“來兩個人架着他”
鮑水根站起身說道:“警官,我自己能走。”
警長驚訝的說道:“腿沒斷”
鮑水根:“沒有。”
警長笑道:“真是奇蹟啊,大新百貨的弟兄們都喫齋唸佛了”
一名警衛走過去耳語了幾句,警長哦一聲,邁步來到高非近前,說道:“你是閘北警察局新調來的”
一名認識高非的警察連忙把警長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他是保密局上海站的高處長。”
警長嚇了一跳,說道:“你沒認錯人嗎”
“錯不了我去上海站送公函,見過他一次。”
警長趕忙走過去,啪雙腳一併立正敬禮,說道:“高”
高非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是湊巧遇見這件事,你趕緊把人帶走,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是”
警長吩咐道:“給犯人戴上手銬,帶回局裏”
鮑水根從懷裏掏出兩包中藥,說道:“這是給我娘買的藥,她今天就得服用,警官,麻煩您,幫我把藥送回去行嗎不遠,就在鐵帽子街東數第二條巷子第四家”
警長不耐煩的說道:“你偷東西還偷出功勞來了誰有那工夫給你跑腿帶走”
鮑水根說的地方,高非回家的途中剛好路過,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藥給我吧,一會兒我替你捎回去。”
鮑水根連連鞠躬,說道:“謝謝您,謝謝您。”
警察把鮑水根帶走,大新的警衛們也都散了,高非拎着兩包中藥站了一會,心裏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沒由來的攬了這麼一件事。
“高非,你在下面嗎”蕭寧寧的聲音出現在頭頂。
高非嘴裏答應着,順着樓梯上了三樓。
蕭寧寧抱怨着,說道:“說是陪我逛街,你可好,自己跑去看熱鬧你手裏拿的什麼呀”
“中藥,一會替別人送家裏去。”
“誰的藥”
“就是剛纔被帶走的那個小偷。”
“小偷的事你也管”
“這是給他老孃治病的藥,就是順路的事,耽誤不了幾分鐘時間。”
“哦,沒想到小偷還是一個孝子”
兩個人談談說說,在各個樓層逛了兩個多小時,蕭寧寧買了一堆不知道有用還沒用的東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大新百貨。
高非開車經過鐵帽子街的時候,放緩了車速,在第二條巷口停下,他拎着兩包中藥下了車,對蕭寧寧說道:“我去把藥送進去。”
“你快一點,天氣太熱了。”蕭寧寧喝了一口從路邊買的冰鎮汽水。
“很快。”
鐵帽子街這一帶的房子都很破敗,從日僞時期到現在,一直都是上海最底層民衆的居住地區。鮑水根家裏的院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高非邁步走進去。
“有人在家嗎”
屋子裏傳出來一個蒼老微弱的女人聲音,說道:“誰呀是找水根的嗎”
高非走進昏暗的屋子裏,濃烈的中藥味兒,混合着一股發黴變質的味道,說不出的嗆人難聞。臥室內的牀上,半躺半臥着一個面色蒼白的老婦人。
“老人家,這是鮑水根給你買的藥,他託我給你捎回來。”高非把兩包中藥放在破舊的桌子上。
“先生,你是誰呀”
“我是鮑水根的朋友。”
“哦那我家水根怎麼沒回來”
“他還有別的事要忙。”
“唉,我這一病,可苦了我家水根了,每天在碼頭賺的錢,剛夠喫飽肚子,哪來的錢買藥”
高非看了看鮑水根家徒四壁的悽苦慘景,忍不住問道:“您就這一個孩子”
老婦人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一共四個孩子,水根是最小的。老大被日本人抓去修工事,一去就再也沒回來,老二是姑娘,得傷寒病死了,老三被國軍拉了壯丁去打鬼子,說是什麼殉國了”
高非覺得很奇怪,按她說的老三殉國了,應該會有一筆豐厚的撫卹金,如果省着一點花,生活不至於過的這麼艱難。
“殉國都有撫卹金,有人給您送來嗎”
“啥什麼金”
“就是說您兒子爲國戰死,國府會給一筆錢,這筆錢你收到了嗎”
“沒有啊沒人給錢,就給了一張紙,說是什麼榮譽證書。”
高非明白了,這是有人私吞了這筆錢,他問道:“老三叫什麼名字在哪支軍隊”
“鮑長友,在哪支軍隊我可記不得了。”
“老人家,您自己會煎藥嗎”
“每天都煎藥,不會也會了,唉,這一把老骨頭,活着也是浪費糧食,真不該再拖累孩子了”
“那我不打擾了,再見。”
“好,好,你慢走。”
高非走了幾步,想了一想,從懷裏掏出錢包,抽出一疊鈔票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是鮑水根讓我梢給您的錢,他這幾天有事出門,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回來。”
老婦人:“謝謝你了。”
從鮑水根家裏出來,快步走到路邊上了車。
蕭寧寧:“你說是幾分鐘,半個小時過去了”
高非把鮑水根家裏情況講了一遍。
蕭寧寧:“真是太可憐了,他家是從蘇北來的難民嗎”
高非:“應該是吧。”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站長室。
王芳雄鐵青着臉,把一份民主報摔在桌子上,看着垂手肅立的周之煜,冷冷的說道:“周科長,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周之煜拿起報紙粗略看了一遍,說道:“站長,我的人不可能泄露出去”
“不是你的人泄露出去的,報紙怎麼會寫的這麼詳細倒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這會不會別人泄露出去的”
“別人”
周之煜:“理論上來說,厲副處長也有泄密的可能,您忘了他的女朋友是上海青年促進會的成員,溫柔鄉里總是難免會放鬆警惕。”
“會嗎難道我的運氣這麼不好,上海站情報處的兩個科長,都是一樣的愚蠢嗎”
“鈴鈴鈴鈴鈴鈴”辦公桌上的電話驟然響起。
王芳雄指着電話機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一定是南京打來的電話,詢問李會長被殺的事”
周之煜:“不會吧報紙才刊登出來一天,南京就知道了”
“哼,一天一個時辰發生的事,只需要一個電話,南京就全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周之煜退出了站長室。
王芳雄拿起電話:“餵我是王芳雄毛局長,您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