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福猶豫了一下,心想今天要是不跟高非說實話,看來他是不能善罷甘休,自己即便說了,無憑無據也沒什麼不妥。
想到這裏,他說道:“好吧,高處長既然一定想知道,我就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
高非擺了擺手,指了一下隔板上面,說道:“這裏說話不方便,咱們換一個地方。”
“去哪”
“我的車在外面,到車裏去說。”
“也好。”
崔景福也不想這種事被太多人聽到,當下和高非一前一後走出房子,穿過馬路來到轎車跟前,拉開車門坐進去。
崔景福:“看來高處長是早就盯上我了。”
高非在皮包裏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包香菸,說道:“你們做事太不小心了,就算我們沒盯上你,警察局、緝私處早晚會找上你”
崔景福冷笑道:“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
高非遞給他一支香菸,說道:“你還真是有恃無恐”
崔景福接過香菸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說道:“高處長想知道什麼”
“崔景福中尉,你們倒賣的法幣從哪弄來的”
高非忽然稱呼他的名字和軍銜,崔景福愣了一瞬,但是也沒想的太多,說道:“匪區。”
“啊匪區”
“對。你也知道,共軍每佔領一個地區,立刻宣佈廢除法幣,使用他們所謂的邊區票,聽說馬上要發行什麼人民幣。”
“繼續說。”
“共軍用邊區票兌換法幣,收繳上來的法幣,他們並沒有銷燬,而是通過各種渠道祕密投入國統區繼續使用”
高非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們既然知道這件事,爲什麼不展開行動逮捕這些人”
崔景福:“高處長,別人攜帶槍支彈藥、攜帶黃金白銀,咱們都可以抓。人家攜帶鈔票,你怎麼分辨他們是共黨還是普通商人”
高非緩緩點了點頭,說道:“說的有些道理”
崔景福:“所以上面經過研究決定,既然無法查清楚這件事,還不如我們自己也來做”
高非打斷他,問道:“你說的上面是指建豐先生嗎”
崔景福嘿嘿笑道:“高處長,有些事還是不要挑明的好,你自己去慢慢體會。”
高非沉吟了片刻,說道:“這麼說,這些法幣都是你們從匪區收上來的”
崔景福頗爲得意的說道:“沒錯我們只要比共軍兌換比例稍微高一些,就能收上來大批的法幣而且即便如此,兌換價格也比上海地區要低的多”
“你們打對摺兌換,幹嘛不自己去購買物資”
“自己去購買物資,存放保管是一個問題,最主要的是擔心被人查出來,利用這些投機商人轉手,既快速又安全當然,現在看來也不安全,還是被你們查到了。”
高非搖下車窗,把菸頭扔出去,說道:“既然是上面的意思,我就不再追究,崔中尉,你可以走了。”
崔景福笑道:“高處長,那在下就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
回去保密局的路上。
韓三忍不住問道:“處長,咱們辛辛苦苦蹲守了兩天兩夜,就這麼把他放了”
高非:“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韓三:“我知道這傢伙是三青團的人,去年弄了一個茶館,監視站長來着,咱們幹嘛不趁這個機會,好好收拾他一頓”
高非嘆了口氣,說道:“收拾一個崔景福,當然不成問題,可是他身後的人,咱們惹不起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向站長解釋。”
“是。”
“明天你到財務科,給每一個參加行動的弟兄領一筆賞錢,就說是我的意思。”
“我替弟兄們謝謝處長。”
保密局上海站行動處。
高非打開皮包從裏面拿出一臺微型錄音機,按下播放鍵,裏面流出他和崔景福的對話錄音:“崔景福中尉,你們倒賣的法幣從哪弄來的”
“匪區。”
“啊匪區”
“對。你也知道,共軍每佔領一個地區”
高非伸手按下停止鍵,把錄音機放進抽屜裏鎖好,他不確定這卷錄音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是總是覺得或許將來能用得上。
從知道地下交易所的負責人是崔景福開始,高非就做好了相應的準備,因爲他很清楚,憑崔景福一個區區中尉,他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做這種事。
要想動他,必然會有人來保他,什麼也查不到不說,自己還會因此得罪太子幫。
所以今晚的行動,高非壓根就沒想要逮捕崔景福,他只想知道事情的內幕是什麼。
而且他也預料到了,崔景福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被他的上級責罰,最好就是把高非嚇唬走,想要嚇唬走保密局的行動處處長,就要透露點真實情況。
高非和崔景福上車之後,藉着找煙的機會,按下了錄音鍵。可以這麼說,今晚的所有步驟,都是按照預先計劃一步一步走下來。
在知道真相之後,高非也很震驚,共產黨這麼做,自然是出於對自己有利原則。但是三青團竟然也這麼幹,只能說這個政權從頭到腳已經接近腐爛的邊緣
高非於公於私,都不會去阻止這件事,大量來源不明的法幣涌入上海,持續擡高物價,會加速經濟崩潰。
但是這能怨得了誰呢
抗戰剛剛結束,本應該休養生息,重振國家經濟,但是爲了速戰速決,打贏這場內戰,國府不惜飲鴆止渴,開足印鈔廠機器馬力,大肆濫發鈔票。
這種人爲製造通貨膨脹的做法,雖然短期內能讓當局撈到實惠,將真金白銀補充到軍費裏面去,但是長此以往,老百姓怨聲載道,國家經濟會陷入一種惡性循環
抗戰前夕,法幣發行才14億,如今已經達到660萬億,物價因此上漲了3400多萬倍,這不是一個跨度很長的時間,短短十年而已
等到當局想要控制這種趨勢的時候,經濟形勢就像一列失控的貨車,根本沒人能攔得住。
前面忘了說明一點,“建豐”是小蔣的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