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鬱悶的心情，迎着趙曉靜朗聲一笑，江利邁開腳步說道：“既然羣衆這麼熱心，咱們也不能讓人家久等。政委，一起去看看吧。”
一路躲雨頗爲狼狽，然而第一師的陣型還沒有太過凌亂。
三兩步走到壓根沒有圍牆和大門的宿營地門口，還未走到近前，江利便看到一羣男女老少，牽馬的牽馬，趕車的趕車，若不是其間夾雜幾輛摩托車，江利差點以爲這裏是古代。
此時負責值勤的兩名戰士儘可能安撫着來人的情緒，直至看到江利和趙曉靜的身影，才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面前這些牧民們委實太過熱情，然而對於部隊紀律卻一無所知。
要不是自己兩人攔着，只怕這會兒早就牽着高頭大馬拎着當地土特產走進營地了。
最爲關鍵的是，講道理硬是講不通，兩人的阻攔差點引起這些人的誤會。
在這種矛盾的交流下，總算是把江利給盼來了。
“師長，這些羣衆硬是想要帶着土特產進來慰問咱們。我倆好說歹說，人家硬是覺得我們架子大。您快來勸勸吧。”
當地軍分區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軍民魚水情，總不能因爲自己這些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給一下子破壞殆盡。一想到這方面的壓力，兩名戰士看向江利的眼神都在放光。
聽到兩名戰士的低聲訴苦，江利擡眼打量了一番不遠處前來擁軍的羣衆。
帶頭的，是名上了歲數的老漢。
大草原上風吹日曬了一輩子，黢黑的臉龐硬是被時間的洪流沖刷出道道溝壑。也唯有在這種昏暗的天色下，才能從那精瘦的臉龐上看出當年也是個帥小夥。
那佝僂的背，以及騎馬騎出的羅圈腿，哪怕身穿盛裝都遮掩不住。一時間江利透過這道臉上激動與期望融合的身影看到了自己的老父親。
仔細打量了這位老人幾眼，江利重點觀察了他身後幾名精壯的小夥子。
同樣黢黑的臉膛，不過眼睛裏流露着憨厚，跟這些年他見過的來自草原的新兵沒啥兩樣。
江利扭頭給趙曉靜一個示意，兩人非常有默契地迎了上去。
“老人家，對不起，是我們的戰士不懂事。咱們是人民的子弟兵，哪有把咱們的人民攔在外邊不讓進來的道理。等會兒看我好好收拾他。”
攙扶着這位老人的手，江利誠懇地道歉。
“您看，這麼多兄弟姐妹大老遠的過來，可是把我給感動壞了。快，請進。雖然規定說必須覈查身份，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呆會兒您要對咱們的子弟兵滿意，您就走的時候補個信息登記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
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這樣的態度正好就滿足了老人家的小脾氣。一時間這位年邁的老人咧開嘴笑了笑，隨即衝身後的男女老少點頭：
“還是這位首長明事理，大傢伙，趕緊把身份證掏出來讓咱們的戰士同志驗一驗。得虧來的時候尕娃子提醒了一聲，不然今天還真進不去了。”
“尕娃子是我孫子，大前年跟人家跑去幾百裏地外給你們解放軍架設網線，知道的多。今天我拉他來，他硬是跟我說飛機大炮都見過，沒啥好看的。”
“年輕人，不懂事，還不知道有你們纔有我們的安定生活啊。”
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可以看得出來，老人家對自己的孫兒還是非常滿意的。
江利笑着應和了一聲，老人家繼續開始了他的喋喋不休：“咱們這地方啊，別的都好，就是這老天爺不饒人。”
“你們剛來的那個地方，晌午都還好好的，一聲雷響，立馬就掉雨水了。”
雖然有些嘮叨，但耐着性子聽，江利似乎覺得能夠從這位老人家的嘴裏獲得很多在大草原上作戰的寶貴信息。懷着這樣的目的，江利主動跟這位老人家閒聊起來。
說話間前來的大部分人都已經登記完畢。
雖然有兩個抱着孩子的婦女沒有帶身份證，但江利爲了不讓這些羣衆寒心，依舊十分通融地將她們放了進來。騾馬和架子車凌亂的聲響裏，一羣人全部進入臨時營地。
有心從老人家嘴裏得到有用信息的江利吩咐炊事班緊急製作了幾道菜。
臨時搭建的防空帳篷裏，幾道條桌兩旁坐着前來慰問的羣衆和第一師的軍官。
按照江利的計劃，首先讓這些羣衆喫好喝好，然後在他們機動之前，可以參觀一些基本的裝備和設施。當然，這個度就需要趙曉靜這位善於跟羣衆打成一片的政委來把握了。
“老人家，我們這次過來呀，是爲了進行一場演習。但是您也看到了，剛到草原，這老天爺就給了咱們一個下馬威。”
雖然老人家沒問，但江利還是主動透露了一些不算機密的消息爲接下來的請教做鋪墊。
果不其然，這位老人聞言，剛剛舉起來的筷子就放下了。
也顧不得抹嘴，老人家十分熱絡地說道：
“嗨，我道是什麼風把你們給吹來了，合着來這演習來了。我知道，部隊祕密多，我就不多問了。不過這大草原我生活了幾十年，首長你要是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儘管說。”
江利要的就是這句話。
本來長條桌兩旁座位的安排就是軍官和羣衆間隔着坐，江利只是稍微往老人家的方向挪了挪，兩人就湊到了一起。
“老人家，真是多謝您了，我現在就缺您這樣的高人指點一番。別的不說，至少別再被這大雨攆着屁股跑了。”
壓根不解釋剛纔的雨是藍軍旅的人工降雨，江利衝在座的軍官眨眨眼，隨即有如一個小學生一般，開始連續向老人發問。
一時間，帳篷裏空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