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 >第92章 昭然若揭
    聽到徐行之的聲音,溫雪塵並未回首,像是要把自己坐成一尊雕塑。

    徐行之知道自己無法跟一個瘋子說明他瘋了。

    這十幾日過去,周北南他們定是把該講的都同他講過,他現在還能安坐在此,既無愧悔,亦無痛苦,徐行之想也知道自己不必多花心神去磨這個嘴皮子。

    他撿了個乾淨地方坐下,自腰間解下剛剛從孟重光那裏討回的匕首。

    這也是冒充了“世界之識”的溫雪塵丟給他、誘他刺殺孟重光的工具。

    溫雪塵一語不發,雖然連餘光都沒有瞟過去,但他能感知到,匕首上頭附着的靈力稍減,該是出鞘過多次,然而顯然一次都沒有用到該用的地方。

    徐行之跟他打招呼:“我醒了,來看看你。”

    溫雪塵不說話。

    徐行之又說:“看你精神不錯,我與你多說兩句,不妨事吧。”

    溫雪塵仍不說話,小室裏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徐行之多囉嗦兩句也“不妨事”,因爲從他擺出清冷的架勢看來,他根本沒把徐行之當人看。

    這種沉默最容易激得人發火。徐行之很詫異,這麼多日過去,溫雪塵竟還是端端正正玉樹臨風的模樣,清肅面容上一處紅腫青白都沒有。

    不過轉念一想,這裏頭脾性最暴烈,最有可能揍他的周北南,現如今是個什麼都碰不到摸不着的遊魂,倒也能解釋得通了。

    徐行之將匕首出鞘,趁着匕首尖,在砂石地上寫畫着什麼。

    溫雪塵沉默,徐行之倒不會委屈自己的舌頭跟着他一塊兒偃旗息鼓:“……她叫周弦。”

    溫雪塵沒說話,但徐行之聽到他腕上的陰陽環刷拉拉地響了一陣。

    他知道這不是溫雪塵以爲他會講的話題,但他現在只想講講這個。

    “……她是周北南的妹妹,比你小三歲,比我小一歲。你還未進清涼谷時便遇見了她。”

    “那日她抱琴來清涼谷拜訪,想向清涼谷扶搖君的師弟靈素君討教琴藝,恰好遇到你在谷外病發,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身上又恰好沒了藥,跟着你的兩名隨侍急得恨不得拿腦袋撞牆。你本就是投清涼谷來的,但她卻不知,只當你是落了難的小公子,她與靈素君交情甚篤,身上有清涼谷祕藥百回丹,便取了來,親自喂與你。”

    徐行之以地爲紙,嚓嚓地寫了一會兒,擡頭看向小室之外,隱露失望之色。

    他用腳把那一片寫過的砂石地抹平,繼續道:“你醒來後,她就守在你身邊,用帕子給你拭汗。你看着她,覺得心中很暖很靜。你問她叫什麼名字,她爲着不叫你記掛,隨口說她叫抱琴。結果不消半年,你與她便在天榜之比上再見了面,才知曉她的真實名姓。”

    他寫到此處,擡頭看向溫雪塵,厚顏道:“……這事你未曾過告訴別人。是某次我去清涼谷玩耍,小弦兒與你講起舊事來,我就隨便聽了一耳朵。”

    溫雪塵終於動了,看了徐行之一眼。

    徐行之正大光明地澄清道:“你看我幹什麼?你們兩人站在那裏說些情話,貼得那麼近,任誰都想瞧瞧你們倆是不是會親上去,對吧。”

    溫雪塵微微皺眉。

    他轉頭去看徐行之,自然不是因爲那個什麼周弦。

    在他看來,徐行之這假話編得實在太像,以至於像在胡說八道。

    他自從被囚後,便覺得所有人都在歇斯底里地胡說八道,於是,他推想他們大概是進蠻荒太久,呆瘋了。

    他何曾娶過親?何時有過女兒?

    清涼谷何曾滅谷?

    他又怎會是死人?

    他明明尚能呼吸,心臟也時而會隱隱作痛,經脈運轉一如往常。他不懼痛,也不懼死,不過是九枝燈顧念他的身體,每月都與他送服些丹藥,才逐漸把他的身體養成這樣。

    他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壞處。

    溫雪塵以爲徐行之晚進蠻荒,總不至於像這羣瘋子一樣,但他來到此處,一不問他爲何將他投入蠻荒,二不問九枝燈遣他來此有何目的,只顧着聊一個無關緊要女子。

    ……還是一個讓他聽了莫名心煩意亂的女子。

    在長久的靜默後,溫雪塵總算開了尊口,制止了他繼續講下去:“你在寫什麼?”

    徐行之不答,只站起身來,來到他身側,繞他行了一圈,然後放鬆了筋骨,一屁股坐在了他輪椅側邊。

    十三年未得人如此近身的溫雪塵渾身一僵,本能地伸手想把人推開,然而手伸到一半,他竟鬼使神差地心頭一緊,手再也伸不出去了。

    而他這一晃神,藏回袖中的翠玉鈴鐺發出了叮噹一聲的響脆罄音。

    就在這一聲響動過後,不出片刻,周望便從外一掌推開了小室門。

    瞧見徐行之也在裏頭,經由曲馳教養的周望拱手俯身行過禮,又帶着與周北南一般無二的氣勢走入小室中,徑直來到溫雪塵面前,攤出手來:“我就知道是你藏起來了!快還給我。”

    溫雪塵看向少女,薄脣一抿,反問:“什麼?”

    周望先是避開不看他的臉,後來又覺得自己這般躲躲閃閃,太過軟弱,便狠狠地一眼橫過去,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兩汪小潭,將溫雪塵那張俊美清癯的臉毫無保留地浸在其中:“……鈴鐺,還給我。”

    溫雪塵擰起了眉頭。

    周望自是不願與他多耗費時間,自行翻開他的袖口,把鈴鐺搶了回來。

    被封去全身靈脈的溫雪塵已不是周望的對手,輕而易舉地被奪走了他精心私藏了多日也未被發現的鈴鐺。

    周望對於這件事很憤怒,手握着鈴鐺,任那玉丸磕玉璧,叮叮噹噹地響作一片:“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誰準你私下拿去的?”

    徐行之發現,那搖鈴聲甫一激烈起來,就對溫雪塵造成了極大的刺激。他的臉色迅速轉爲灰白,單肘撐上輪椅扶手,掌心死死地抵住太陽穴,似是想把手探進腦袋裏去,把絞成一團亂麻的思緒一點點撥弄清楚。

    周望見他面色蒼白,心裏微惻,又思及眼前人與自己的淵源,便不想在此處多呆,轉身準備離開。

    誰想,她沒能邁開步,溫雪塵就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周望一怔:“你作甚?”

    溫雪塵的聲音有些古怪,古怪得好似接下來的話是寄宿在他體內的另一個人說出的一樣:“……給我。”

    周望握緊了鈴鐺,玉雪似的一張臉繃得緊緊的。

    周望不瞭解溫雪塵,但徐行之知道,以溫雪塵的性情,他這副樣子,已近似哀求。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