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 >番外一(十四)
    天雷響徹,深橘色火燒雲燎燒天際,大地通明,上下如洗,新一名元嬰修士橫空出世。

    有意思的是,渡劫天雷共計四十九道,卻無一落在這名修士身上。畢竟誰也沒說渡劫天雷不能躲,此人等於白撿了一身元嬰功法,平地飛昇。

    後世議起,都說此人乃世上第一好運之人。

    揹着因爲身受雷劫而昏睡的孟重光自平定山間走出,徐行之極目四眺,靈臺澄明,雙眼視空,彷彿能得見世間萬象之本相。

    然而他很快在萬千之中找到了唯一值得他注目的人。

    嶽無塵身披一襲屬於卅羅的黑袍,立於火燒雲下,衝他輕輕一招手:“來。”

    徐行之穩步走去,怕動作打了,顛痛了背後人。

    饒是酣睡着,孟重光仍穩穩抓住他後背衣裳,彷彿其中存有能令他安心的力量。

    徐行之快步走至嶽無塵身前,屈身跪下:“師父,行之回來了。”

    嶽無塵探出一隻手來。

    他周身紅傷已被妥善地藏匿在黑袍之間,硬接鐵彈子時受灼傷的右手負於身後,左手輕撫其首,像是給凡人摩頂結長生的姑射仙人。

    “無事便好。”嶽無塵溫聲道,“害師父擔憂這麼久,以後可萬不能如此了。”

    徐行之得了元嬰之體,於風陵、於仙道,均是上上等的喜事,值得嘉慶,開一個大典相慶都是應當的,然而嶽無塵在受渡劫天雷時縱了靈力,經脈受挫,傷勢不輕,回到風陵山便倒了下去。

    嶽溪雲急得脣上起了好幾個燎泡,日夜侍奉於側,精心照養,徐行之心懷愧疚,亦時時相伴,元嬰大典一事雖有人提及,卻無人操辦,便這樣輕輕揭了過去。

    接下來的兩年間,世事一切安然,松花烹茶、青梅煮酒,然而又有許多事悄然發生着變化。

    在新一屆東皇祭禮呈交上的名單裏,風陵的秩序官從已上名單十數次的徐行之換成了羅十三。

    溫雪塵拿着名單去找徐行之,得到的答覆很是臭不要臉:“我這老胳膊老腿兒了,得給年輕人些機會不是?”

    比他老上兩年的溫雪塵:“……”

    返回清涼谷後,他面色仍不虞得很。

    已嫁爲其婦的周弦端上茶來,道:“塵哥,東皇祭禮秩序官,其責是維護秩序、在不干涉弟子們竟比的前提下保證賽程安全無恙。徐師兄現已是元嬰之體,不適合再擔任秩序官一職。不然,若有修爲弱於他的異獸出現,一遇見徐師兄便會受其靈壓壓制,難免會影響比賽公正。”

    周弦的話溫雪塵自然是聽得進去的,然他仍有心結難解:“爲何不是徐平生?”

    周弦答:“我聽說,風陵的羅十三這兩年像是了悟了,修爲大進,短短兩年便已修得金丹五階之體。那些說他靈根殘缺、空佔虛位的人也沒了話講。平生兄雖與他同階,但說句實在話,論劍路劍法,實在比不得羅十三。”

    溫雪塵不語。

    周弦這話倒是沒錯,上次天榜之比,羅十三憑藉一手俊俏劍法,徑直殺到第四之位,若不是法力遜上一籌,也不會惜敗給金丹八階的九枝燈。

    衆人皆言此人厚積薄發,唯有溫雪塵看在眼裏,覺得羅十三有無限古怪,眉眼間殺邪之氣深重,不像常人。他還曾留意相試,卻並未在其身上發現有魔、妖、鬼道的痕跡,只得認定是自己想錯了。

    “論起修爲,九枝燈尚可,但他身爲魔道,自是不能參與四門中的大事。”溫雪塵皺眉,“論起輩分,羅十三又高於徐平生。看來也只有他合宜了。”

    周弦抿嘴樂了:“風陵五徒,不是還有一位嗎?”

    一提此人,溫雪塵眉間官司更加糾結。

    前些時日,徐行之死乞白賴求他,讓他在扶搖君面前幫襯着說些好話,總算是搏了個天榜之比的席位。

    若知道他會在奪得魁首後會鬧出當衆向清靜君求賜姻緣的蠢事,溫雪塵哪怕把他腿打折都不會讓他登場。

    況且,他求哪家良媛佳人不好,偏偏要求一個男人?

    好在不是溫雪塵一個人震驚,當徐行之跪地、說出心中所願時,四門盡皆譁然,曲馳難得失手落了拂塵,周北南驚得連句囫圇話也說不出口。

    然而要說震驚,沒人能勝過徐平生。

    那向來極重形象、極愛面子的人乾脆失了神,直通通戳在那裏,麪皮通紅,言語不能。

    多年後,徐平生總算是發現自己作爲兄長有多麼失職了。

    他居然把弟弟帶成了一個斷袖?!

    若是將來身死,他到地下見了母親,又該怎麼解釋?

    嶽溪雲回過神來後,還未來得及罵一聲“荒唐”,清靜君便輕輕拍了幾下掌,示意四門弟子安靜下來。

    嶽溪雲充滿希冀地望向師兄,把阻止這個丟人東西的重任交給了他。

    待四野安靜後,嶽無塵含笑起身,溫聲道:“……行之,我爲你攢的聘禮終是能送出去了。”

    徐行之難掩喜色:“弟子謝過師父!”

    嶽溪雲:“……”大意了。

    他怎生會忘,師兄疼寵這徐行之已是沒邊沒沿了!

    這一聲“荒唐”若是罵出來,便是當着四門之人駁了師兄顏面,嶽溪雲只得忍下一口悶氣,決定等衆人散去後再勸導師兄三思。

    孟重光站在人羣裏,隨衆人一道呆愣當場。

    他眼中只剩下了剛比過最後一場、髮鬢微亂、眼眸含光的青年。

    求得師父首肯,徐行之心裏歡欣,甚至來不及站起,便單膝衝着臺下的孟重光伸出了右手,招了一招。

    來啊。來我這裏。

    孟重光終於從幻夢中甦醒過來,一把推開站在他前面宛如泥雕木塑的人,朝着那道人影踉蹌奔去。

    在他眼裏,衆生虛化,世上只剩了徐行之一人。

    天妖本性陰邪,不曉世間事,不通人間理,卻擁天靈,享慧根,一步行差踏錯,便會爲禍蒼生。

    好在,徐行之來了。

    此人把他從混沌矇昧之中帶出,悉心教養,真心相待。

    爲了他,孟重光剪除爪牙與羽翼,漸漸把自己修飾成一個他喜歡的模樣,只爲了能與他相配。

    從天雷間的一吻,他便與徐行之挑明瞭身份與心意。

    彼時,徐行之眼中有驚訝,有不安,有憐惜,但唯獨沒有厭惡。孟重光便知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但他並未料到,這話會由徐行之主動提起,在光天化日,在大庭廣衆,他對自己伸出手來,三千世界俱化爲了情深意重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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