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反派他過分美麗[穿書] >番外一(十八)
    六月上,葡萄新熟,蟬噪如鼓。

    好事將近,風陵山裏外裏忙作一團,正紅的燈籠漫山遍野地掛起來了,青松翠柏間懸生着一叢叢的熱鬧紅意。廣府君的白鶴也養出了油光水滑的皮毛,成日裏在山間飛旋,向各處弟子呈送來自清靜君的指示。

    距徐行之當衆做出驚天動地的求愛之舉已有一年,元如晝心中有再多遺憾不捨也該淡了。況且她作爲廣府君座下首徒,需要操持的事務格外多,更加無暇分神。

    尤其是在清點禮單、安排典禮諸項事宜時,元如晝已經顧不得爲自己無疾而終的愛戀傷懷,數度驚歎於清靜君的大手筆。

    在她捧着一份新摺子發呆時,新近從外門調入內門的女侍走到她近旁,呈上茶來,順便好奇地伸過頸子探看:“元師姐,又有什麼稀罕玩意兒?”

    此女名喚黃山月,自小便入了風陵,性子活潑,嘰嘰喳喳的,幾日下來,元如晝與她相交不錯,此事又非機密要事,索性攤開了摺子給她看。

    黃山月只一眼掃過去,一雙杏眼立時瞪得圓溜溜的:“……清靜君以後不過啦?”

    元如晝失笑,將面前六七樣摺子一一點過去:“……不止這一本。這些都是今天一天之內送來的……都是清靜君打算添在婚儀和禮單上的東西。”

    黃山月杏眼瞪得更大,難掩歆羨之色:“清靜君果然愛重師兄啊。”

    說到此處,她又微微撅起嘴來,玩笑道:“若早知如此,哪怕爲着這些聘禮,我當初都該搏一搏師兄的心呢。”

    元如晝但笑不語。

    她也是同孟重光一起長大的,她深深知道,哪怕清靜君將一座山拱手相送,他眼裏也只瞧得到那個搖扇瀟灑的青年。這些禮物於他而言有若無物,最終也必然會交給徐行之保管。

    ……換言之,這些禮物,都是清靜君贈給他的摯徒的。

    衆人均在忙碌,徐平生作爲兄長自然也不能閒着。清靜君把父親的責任盡了,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盡全力張羅新房事宜,用花椒花搗爛和泥,重新粉刷了徐行之的殿室。

    在婚儀前幾日,殿室完工,早已備好的婚牀也被好命佬擡入殿中。一層層嶄新喜被覆壓在新牀之上,看得徐平生百感交集。

    他悄悄退出殿中,回到自己的院落,自牀下取來一雙小鞋子,放在掌心,反覆細看。

    這雙布頭小老虎鞋本是他小時候要帶行之去買的,後來因爲種種變故,沒能到手。自從和行之關係緩和後,他便早早購置了一雙相似的來,本想着等將來行之娶親,自己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將這份遲來的禮物贈出,現在又砸在了手裏頭。

    ……不送了,小王八蛋,喜歡哪個姑娘家不好,偏偏死不悔改地纏上了一個男子。

    正在徐平生氣得兀自冒煙時,外頭一名弟子遞了話來:“徐師兄,山門外有人找你,說是你的故友,有要事相商。”

    ……故友?他徐平生向來少與人相交,哪裏來的故友?

    他問:“姓甚名誰,什麼來歷?”

    來報的弟子聲稱不知,只說是個相貌翩翩的佳公子,眼睛似是不好,蒙有黑布,是拄劍上山來的。他言道是來尋風陵山清靜君座下三徒徐平生,且只願在山門外等候,守山弟子亦不敢輕縱外人入山,便來通稟徐平生,請他出門相見。

    帶着一身椒香和滿心疑惑,徐平生順着山間林道拾級而下,在清涼的濃郁樹影下看見了那個所謂的“故友”。

    此人正背對於他,身着一襲碧色長袍,背後斜背一長條狀物,一條黑色縐紗交叉縛於腦後,餘出的部分沿風招搖,站姿偏於慵懶鬆垮,看得徐平生皺了皺眉。

    ……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朋友。

    在他開口相問前,風已把他身上的椒香帶到來人身側。

    那人轉過身來,露出的一雙薄脣紅豔無比,再往斜上張揚一挑,莫名就叫徐平生冒出一股想打人的無名火。

    好像……自己在某位故人身上產生過類似的感受……

    難道他當真是自己的故友?

    在徐平生沉思間,那人拄着劍,一步步跨上階來,步履有些不穩,徐平生便主動迎上,在他面前站定,客氣地詢問:“請問你是……”

    一隻佈滿劍繭的手輕佻地撫上了他的臉,上下摩挲一番,開口點評道:“比上次見你瘦了些啊。”

    徐平生:“……”

    ……聽音辨人,他想起來這是哪個王八犢子了。

    他面無表情,抖劍出鞘,穩準狠地懟中了來人的肚子。

    半晌後。

    二人並肩坐在山間階梯上,徐平生木着一張臉,坐得離他極遠,卅四則解開眼上束縛,撫着痛處疼得齜牙咧嘴,哀怨道:“兄長,許久不見,怎麼還是這麼兇?”

    徐平生一個白眼翻過去,用力過猛,有點頭疼。

    上次插花之仇歷歷在目,他無知無覺地頂着一朵梧桐花招搖過市,直到行之他們剿妖歸來、經由元如晝提醒,他才發現自己腦後這片春景。元如晝還掩口輕笑着說了句“三師兄戴花很是好看”,臊得他恨不得鑽進地裏把自己埋起來。

    看卅四喫痛,徐平生心情總算是舒暢了些:“裝盲人,開心嗎?”

    剛纔束住卅四眼睛的黑縐紗已被他隨便系在了手腕上。聞言後,卅四略有委屈地抱怨道:“我這一雙眼睛瞳色天成,若是叫風陵弟子瞧見了,認出我是魔道中人,怎還會幫我通傳?只好先蒙上了。”

    徐平生捺了捺火:“叫我做什麼?我同你很熟?”

    “我是來送賀禮的。行之是新郎,現在定是忙得脫不開身。想來想去,我在風陵認識的人也只有兄長你了。”卅四緩過疼痛,立刻又化成了記喫不記打的賤皮子,笑嘻嘻的,“兄長,幫個忙唄。”

    此人是來送禮,懷的是一腔好意,徐平生也不便在此時鬧將起來轟他離開,只好冷着一張臉問道:“……送的什麼?”

    卅四將一長條包袱從後背順下,一層層揭開布帛,露出一隻花梨木長匣,滿臉都是獻寶的喜色:“兄長請過目。”

    徐平生揭開匣子。

    顯然,卅四對他這份賀禮很是自豪,興頭頭地介紹道:“這是我自棠溪起出的上古劍石,自知道行之婚訊,我便煉了這一把劍,三月以來,劍爐之火日夜不歇,昨日總算是成了……”

    在他喋喋不休間,徐平生自匣間慢慢擡起頭來,神情有些扭曲:“我弟弟新婚,你給他送單數之物?還是開了刃的兇器?”

    卅四“哈”了一聲,略有迷茫:“劍是好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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