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付聖冰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心情緊張到了頂點,我多麼希望她會走近告訴我,一切都沒有發生,那只是她的錯覺。

    但是付聖冰輕微的一個點頭,便徹底地顛覆了我的幻想。

    望着她手裏的病歷表,我嘗試接過來一瞧,但是她卻沒有遞過來,而是微微地低下頭,道:“確診了,這下子你死心了”

    我沒有強求,而是順勢叼起一支菸,使勁兒地抽了兩口。我扶了扶付聖冰的肩膀,輕輕一拍,道:“走吧。回家。”

    付聖冰將表格裝在坤包裏,果真是踩着沉重的腳步,率先朝門口走去。

    有一句話,我無法說出口。但是除此,我還有什麼辦法

    我加緊了腳步,行至門口處,一個醫院保安湊過來,指着我口裏叼的煙,用蠻橫的語氣道:“把煙熄了”

    我揚了揚手裏的煙,道:“正在吸熄啊”將香菸送進嘴裏,萬千種滋味兒涌上心頭。

    保安不耐煩地道:“讓你熄滅 不知道醫院裏不準吸菸公衆場合,這是。”

    我沒有衝他發火,而是果真從嘴裏抽出香菸,掐滅,用食指一彈,菸頭被準確無誤地彈進了門口的垃圾筒裏。

    醫院保安驚呼道:“技術挺準啊。”

    我皺眉道:“準個屁”

    然後堅定地走了出去。

    與付聖冰並肩而去,我們彼此保持着沉默。

    付聖冰輕輕地搖晃着挎在肩膀上的坤包,我在她的腳步聲中,聽出了濃濃的心事。

    上了奧迪車,我正要啓動車子,付聖冰突然按住了我的手,目不斜視地道:“坐一會兒吧。彆着急走。”

    我不知道付聖冰要搞什麼名堂,但是從她的語氣裏,我讀懂了一個少女的心事。在天龍大廈,她強裝出平靜,裝出什麼也沒發生似的。但是在醫院裏確診的一剎那,她整個人都變了。

    付聖冰將坤包擱在大腿上,淡淡地問了一句:“開的誰的奧迪”

    我叼起一支菸,打開半扇車窗,道:“老闆配的。剛配。”

    付聖冰輕輕一眨眼睛,道:“你真是個活寶,無論在哪裏,老闆都是先給你配車。有沒有給你配個女的伺候你”

    這句話倒是把我徹底地問住了。我不知道怎樣回答,但是或許是那種深深的歉意,促使我不想在付聖冰面前說謊。因此我實言相告:“丹丹在我那裏。”

    付聖冰頓時愣了一下,但隨即發出一聲飽含怨意的冷笑。付聖冰道:“她怎麼會在你那裏,不是在阿勇那裏嗎”

    我道:“天龍公司從阿勇那裏把丹丹帶走了,然後送給了我”

    付聖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但是這笑容,難免有幾分牽強。她側過身來望着我,道:“送給你一個女人,一個商品,一個籠絡色狼的手段”

    我明白付聖冰的話意,但是沒有反駁。

    我沒有向她解釋的權利,更不可能告訴她我所肩負的重擔。

    付聖冰見我沉默,又將眼睛瞧向前方,從坤包裏掏出了一枚精緻的剪指刀,開始修剪自己的指甲。其實她的指甲並不長,上面鑲滿了指甲油。我第一次感覺到付聖冰的指甲竟然是那般修長與性感,以至於讓我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子。

    付聖冰道:“老趙你都沒告訴我,你要了丹丹沒有”

    我頓時愣了一下:“要了什麼”

    付聖冰淡然地道:“明知故問。我不相信,丹丹整天跟你在一起,會很單純地跟你在一起。她很漂亮,你一定把她給喫定了吧”

    我搖頭道:“沒有。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風流。”

    付聖冰扭頭望向我:“你不風流,這麼說,是我付聖冰風流了”

    付聖冰的話雖然音量不高,但是卻處處流露着咄咄逼人的氣勢。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的問話,而是伸出右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付聖冰的肩膀,安慰她道:“對不起聖冰,是我不好。”

    付聖冰冷笑道:“老趙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風流成性,是要付出代價的。當你發現你身邊的女人都懷了你的孩子的時候,你後悔也晚了。”

    我道:“不可能。沒有任何可能。”

    付聖冰冷哼了一聲,道:“你還不承認算算吧,光我們付家,你就睡了兩個。我,還有石雲那個妖精。我到現在也搞不明白,石雲那妖精有什麼好的,她值得你冒那麼大風險嗎”

    我無言以對。

    待付聖冰將滿心的怨憤,通過平淡的語言發泄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了。

    她仍然是拿指甲刀修剪着指甲,磨磨蹭蹭,還不時地用嘴吹一吹被磨掉的指甲碎屑。

    我又試探地想啓動車子,但是付聖冰卻再次伸出一隻手,制止了我。

    只是她這次沒有這麼幸運,那隻手在迅速伸出的時候,被指甲剪劃了一下,劃在了大拇指上。

    鮮血頓時染紅了她的整個手指。

    但是她竟然沒有喊痛,而是順勢攥住了這隻受傷的小手,苦笑道:“這劣質的指甲刀,傷人吶。”

    這簡單的一句話裏,充斥着特殊的蘊味兒。

    我能體會一二。

    二

    我和付聖冰坐在車裏,氣氛似乎是顯得有些僵持了起來。

    付聖冰掏出手絹擦拭了一下手上的傷,然後才說了一句:“走吧,回家。”

    我猶豫了一下,啓動了車子,起步,加速。

    這一路上,付聖冰總是在悄悄地望我,她似是有話在說,又似是在等我的一個答覆。但是我能說些什麼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種事情應該如何處理。

    我沒有開快車,而是保持在了60邁的均速。

    是我心虛,是我在思量着衆多問題的答案。

    天龍大廈門口,我本不想再上去,但是總覺得問題沒解決,心裏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我忐忑地跟在付聖冰身後,回了客廳。

    付聖依迎了出來,急促地衝付聖冰追問道:“幹什麼去了姐,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可急死我了。”

    付聖冰不耐煩地道:“幹什麼去還用給你彙報”

    付聖依委屈地道:“人家擔心你,你還這樣說人家。哼,沒良心。”

    我上前拍了拍付聖依的肩膀,道:“我們出去兜了兜風,呵呵。去給你姐倒杯水,她累了。”

    懂事的付聖依當然不會跟她姐計較,而是乖乖地倒了兩杯水,遞了出來。付聖依道:“剛纔咱爸過來了,問你幹什麼去了,我說你出去買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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