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總之這站起來的幾秒鐘,我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

    陳富生那極具殺傷力的眼神,讓我有些反感,我甚至感覺到了諸位同事們近乎嘲笑的眼神。所有的人都注視着我,就像是在看一個小丑表演滑稽節目。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我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不容置疑的是,這種感覺是相當清晰的。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凝視着會議室裏的所有人。

    李樹田託着腮瞧着我,嘴巴輕啓,似是在衝我發出肢體的蔑視和譏諷,他這種目中無人的表情着實令人羞赧,我又不是一個喜歡在衆人面前揭短的人,因此在涉及聖鳳一事的時候,我一直感到很是不安,總覺得像是在做一件損人不利已的壞事一樣。

    我微微地低下頭,像是背誦課文一樣,儘量用一種特殊的語調開口說道:“其實關於花教官的事情呢,是是我,是我向陳先生反映的。大家都知道”

    陳富生拿那根戴了玉扳指的手指敲擊着桌面,突然停住,衝我一擺手道:“稍等,稍等片刻”

    我馬上住嘴。

    陳富生很瀟灑地拍了拍手,他身後的一個女祕書湊過頭來。

    陳富生輕輕地囑咐了幾句後,這位女祕書點了點頭,啓步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一片特殊的靜謐狀態之中,陳富生左右瞟了瞟,那隻戴着玉扳指的手像是在桌面上找着什麼節拍,左右輕揚。

    我望向陳富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

    陳富生衝我輕輕一笑,道:“趙大隊長先坐下,一會兒再講。”

    我若有所思地坐下,翻開記筆記的小本兒,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大字:搞什麼名堂

    這種靜謐的氣氛一直延續着,我試量着觀察着衆人的眼色,至少有一半人在悄悄地瞅我或者是光明正大地望着我。我心裏有些氣惱,心想這陳富生也不太仁義了,我好心好意把聖鳳的事情向他反映,他竟然要我當着這麼多骨幹的面兒,揭露聖鳳的罪狀。這無疑是在我胸口處插了一把刀,既讓我對聖鳳的歉意更深,又讓我在衆位骨幹面前擡不起頭來。試想一下,誰會喜歡跟一個愛打小報告的人交往儘管,這不是小報告,而是一種特殊的自我保護。

    我的大腦以奔騰四處理器的速度高速運轉着,琢磨着應該怎樣陳述自己和聖鳳之間的這段糾葛。

    而我眼睛的餘光裏卻發現,李樹田一直用一種特殊的眼神望着我,似是幸災樂禍,又似是嘲笑譏諷。

    我恨不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撲克牌,飛過去,直接讓他那鬼裏鬼氣的笑容,變得血腥,變得僵硬。

    陳富生仍然是用那隻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敲擊着桌面,用一種異常嚴肅的面容瞧了瞧諸位骨幹,開口道:“一會兒花教官會到現場”

    此言一出,震驚全場

    我記起了剛纔聖鳳那戴着手鐐腳鐐的樣子,一陣陣驚心。

    陳富生讓聖鳳到現場,是何用意

    衆人皆想議論,但是陳富生在場,沒人敢開這個場。

    倒是陳富生接着道:“一個埋在我們天龍公司內部的定時炸彈,她掌握了我們太多太多的情況。我被矇蔽了,被她的外表矇蔽了。大家是不是也被矇蔽了”

    如此疑問倒是間接地緩和了會議室裏的氣氛,很多骨幹已經蠢蠢欲動,試圖發言。

    陳富生將目光斜瞟向旁邊的李樹田,李樹田將託在腮上的手拿下,虛張聲勢地翻弄着手裏的筆記本,道:“我也是。我也被她矇蔽了。幸虧我們有趙龍,能及時揭開她的真面目。但是話又說回來,趙龍的話就那麼可信”

    我皺緊了眉頭,見李樹田竟然如此拆我的臺,不由得怒火中燒。

    陳富生微微沉默了片刻,道:“趙龍的話怎麼不可信至少,我相信了我相信他的確是爲了,爲了天龍公司的利益。”

    李樹田不懷好意地道:“難道您就沒考慮,是某些人有什麼動機或者目的,故意故意陷害花教官”

    陳富生沒表態,只是高深地一笑,道:“一會兒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這時候又有一個大隊長髮出疑問:“陳先生,容許我冒昧地發表一下我的看法,我對聖鳳瞭解的還算比較深,我覺得我覺得她對天龍公司相當忠誠,就拿那次那次跟公安部直屬部門發生衝突的時候,聖鳳也是衝在最前面如果說她是公安部的臥底,好像有點兒說不通吧”

    另外一個大隊長反駁道:“這叫欲擒故縱難道一個臥底臉上還非要寫着臥底二字你感覺她不是,她就不是”

    “如果聖鳳是臥底,她不可能瞞我們這麼久不可能多長時間了,也沒有發現她有什麼行動”

    “有的臥底一臥就是十幾年,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有什麼行動的”

    “”

    這一刻,會議室裏像是在召開一次意義深遠的辯論會,辯論的主題就是關於聖鳳是否真的是公安部的臥底。

    而在這種熱鬧的、各抒己見的氛圍當中,最爲狼狽和心虛的人,仍然是我。

    我始終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聽着諸位同事的言論,實際上,我的心裏,卻如此羣龍翻滾,難以平靜。

    五分鐘後,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那位女祕書帶着一行人先後進了會議室。

    正如我剛纔見到的場景一樣,聖鳳被衆位猛男押解着走了進來,她像是一隻待屠宰的羔羊,低着頭,託着沉重的腳膫從我身邊經過,微微地停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

    一直到了靠近李樹田位置的牆角處停了下來。

    幾個猛男形成了巨大的包圍圈兒,防止聖鳳會狗急跳牆,突然對現場的陳富生以及各位骨幹造成傷害。

    女祕書湊到陳富生面前,在他耳邊輕聲道:“陳先生,花教官帶過來了”

    陳富生微微地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也看到了做好筆記”

    女祕書點頭稱是,迅速地靠在陳富生身後,拎出一個精緻的小本兒,用筆在上面劃拉了兩下。

    今天陳富生的表現格外奇怪,在平時,他都是讓自己的兩位祕書坐下來做記錄的,今天卻讓他們站着這是一種練兵,還是一種赤裸裸的虐待

    確切地說,聖鳳的到來,讓整個會議室蒙上了一層神祕而緊張的面紗,衆位骨幹不時地朝那邊瞧上一眼,卻又趕快低下頭,生怕被聖鳳的目光刺傷一般。倒是李樹田一直表現的相當從容,大着膽子往後一瞧,嘖嘖地吸了一口涼氣兒,感慨道:可憐的花教官,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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