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蘇茜的對話過程中,昔日那些同學舊友,音容笑貌,一一展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很愜意,也很動情。

    不知不覺的工夫,我已經和蘇茜聊了一個多小時。程心潔掏出手機來瞧了一下時間,衝我不失時機地使了個眼色,意在時間不早了,得抓緊回去了。

    但是我仍然覺得沒聊夠。畢竟,能在北京這個碩大的城市中,遇到這麼幾個同窗好友,實在是一件幸事。我反覆地衝蘇茜追問着幾位同學的現況,一時間覺得心情激動,無法抑制。

    由夢倒是沒有半分不耐煩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地嚼着泡泡糖,不作聲。

    蘇茜倒也顯得相當熱情,與我共同探討了衆多高中同學的現狀,還不失時機地發表一番感慨:“人家那個孫鵬,牛的不行。他在檢查院上班”

    我敷衍地一笑,道:“這個孫鵬關係挺硬吶。記得上學的時候,他最壞了,是學校的四大公害之一。”

    蘇茜點頭道:“那是孫鵬還打過咱們班主任呢。有一次他沒交作業,被班主任批評了一頓,結果他糾集了好幾個社會上的小混混,趁着天黑,把班主任在校外截住,暴打了一頓。班主任被打掉了一顆門牙。不過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是孫鵬乾的。”

    我頓時恍然大悟地道:“啊怪不得班主任的門牙突然之間就下崗了,原來是被孫鵬打掉的”

    蘇茜道:“那可不孫鵬那小子以前可壞了。大圓腦袋,一皺鼻子就出壞心眼兒,不過他的號召力倒是挺強的,學校裏一幫死黨。”

    我再點了點頭,道:“這傢伙怎麼會來北京檢查院工作了”

    蘇茜略微一思量,道:“我在qq羣裏問過他,據說是反正他高中畢業以後,在北京當了兩年兵。然後他老爸認識北京的一個大首長,就這樣,潛移默化地安排到檢查院工作去了。他啊,現在已經是一槓三星了。我上次見了他穿制服的樣子,太威風了”

    我更是愕然了一下,實在無法想象,一個在學校裏稱王稱霸的壞小子,會成爲國家的公務人員。他穿上那身警服,會是什麼樣子呢

    但是實際上,我還是爲他高興。畢竟,不管是靠本事還是靠關係,他能在北京有這樣的成績和出息,實在是一件幸事。

    蘇茜見我遲疑,接着將了我一軍:“怎麼,羨慕了吧咱們同學當中,數他最有出息了呢。”

    我微微地搖了搖頭,疑惑道:“不會吧不是還有做生意的,還有在中石油上班的,就說你,開了這麼大一家服裝超市,肯定比他掙得多。你是商人,他是公務員,你比他有潛力”

    蘇茜只是淡淡地嘆了一口氣,道:“做生意有什麼了不起的像我這樣的規模,唉,根本不算什麼。一個月三兩萬塊錢的純利潤,還不夠我買化妝品的呢我現在在北京連套房子都沒有,買不起啊,北京的房價,太高了。動折百萬以上,我的天,我得攢多少年”

    我埋怨道:“月收入三兩萬還嫌少他孫鵬月收入頂多三五千,跟你沒法比”

    蘇茜嘖嘖地道:“乖乖一看你就不懂官場不懂中國的現狀。當個官當個國家公務員,那就是鐵飯碗表面上一個月三五千,你看不到的收入,那至少得三五萬就說孫鵬這小子,還偷偷地跟人合作了一個投機的項目,年收入一兩百萬人家開寶馬,住別墅,女朋友換了一大堆了,都。”

    我笑道:“沒這麼誇張吧”

    蘇茜瞪着眼睛道:“怎麼沒這麼誇張這還是少的前段時間北京出了個案子,一個副處級的公務員,你知道貪污了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

    我試探地問道:“那能有多少。”

    蘇茜伸出三個手指頭,虛張聲勢地道:“三個億,三個億啊據說他包養了十二個小祕就連他最不器重的一個祕書,都開寶馬,住洋房。這就是官場所以說嘛,孫鵬還是很有前途滴,他前段時間還幫過我呢。我一個月前買了輛小車,當時還沒學駕駛證,在路上被交警查住了,然後給孫鵬打了個電話。沒出三分鐘,你猜怎麼着”

    我問:“怎麼着”

    蘇茜道:“那個查我的交警,竟然悄悄地對我說,晚上請我喫飯,給我壓壓驚”

    聽聞此言,我只是淡然一笑。確切地說,我何嘗不瞭解中國的現狀,何嘗不瞭解中國行政執法機構的千絲萬縷的糾葛。政府各個部門,各個單位,相互之間很方便通融,即使你認識一個普通的小交警,那你都可以肆無忌憚地闖紅燈,違反交通秩序;若是你跟交警隊隊長認識,那你就是開着走私車一邊喝酒一邊超速一邊闖紅燈一邊打手機,也沒關係。反正有人替你輕鬆擺平。

    我們談孫鵬談了很長時間,似乎是能從他的個人經歷中,借鑑到很多社會的哲學。他是一個誰都不會想到會有出息的人,結果卻最有出息。這難道不是一種赤裸裸的諷刺嗎

    談完了孫鵬,蘇茜又開始把牛得柱搬了出來。牛得柱,人如其名,在學校的時候,曾經有一種俯首甘爲孺子牛的精神。他人很老實,但很聰明,不愛招惹是非。因此他交到了很多信任他的朋友,也正是因爲這些朋友,使他通過層層關係,進入了中石油上班,並且是給石油公司的前幾號領導開車,薪水很高。確切地說,他的經歷倒是不怎麼讓人意外,他能取得這樣的地位和成績,是他應得的。

    當然,孫鵬和牛得柱,是我們同學中兩個佼佼者的典型代表。除了他們倆,還有很多保持聯繫抑或失去聯繫的同學,在過着水火交加的日子。至少有一半的同學,或是跑業務,或是在家務農,或是在大中小企業裏打工。

    我們幾乎是將高中的同學一個一個捊了一遍,無論是誰誰誰,都被我和蘇茜分析探討了一番。

    老同學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然而我和蘇茜卻沒有意識到時間的迅速流逝,仍然滔滔不絕地探討着往昔,追憶着同桌的你,鄰桌的她

    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一直像是聽天書一樣靜聽我們談話的由夢姐妹倆,終於忍耐不住時間的一秒一秒流逝。程心潔率先開口建議道:“姐夫,我們還買不買衣服啊”

    由夢說話比較委婉,她直接對蘇茜道:“那什麼,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這樣,你們留個聯繫方式,反正都在北京,有的是時間見面。”

    蘇茜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略顯尷尬地一笑,從容地站了起來,拿出手機一瞧,不由得吃了一驚,大呼道:“哎呀媽呀,都十一點半了你們不能走,不能走中午我請客,好不容易遇到個老家的同學,又是老鄉又是同學,我纔不放你走”蘇茜愉悅地瞧着我,期待着我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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