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徘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眉姐。

    那高貴的腳步聲中,蘊藏着些許別樣的韻律。或許是憂慮,或許是暗示。

    在我出門的一剎那,眉姐停止了徘徊。她衝我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徑直走近了窗戶。我在後面望着她,直到她秀美的背影,停在窗前,才啓步跟上。

    我叼起一支菸,耳朵傾聽四方。眉姐很坦然地扶着窗戶往外觀瞧,直到我走近,才扭頭瞧了一眼。

    眉姐仍然是含沙射影地衝我使了個眼色,笑道:“還不睡啊小趙”

    我支吾地道:“睡不着。眉姐不也沒睡呢嗎。”

    眉姐輕嘆了一口氣:“在外面的滋味兒真不好受,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北京。”

    我笑道:“快了,應該快了吧。”

    眉姐快速地掃瞄了幾眼樓道,嘴角處輕輕一抖,用極細的聲音說了句:“今天晚上提高警惕,很可能會有人過來造訪”

    我頓時一怔還沒等反應過來,眉姐已經換作另外一種姿態,提高音量道:“今天的天氣有點兒悶,你不覺得嗎看看外面,一絲風都沒有”

    我順勢望了出去,眉姐不失時機地再壓低聲音說了句:“一定要提高警惕,晚上”

    我點了點頭:“那是。不過比夏天的時候強多了,至少,太陽沒那麼大,曬的渾身發燙。秋天,是一個不錯的季節。”

    眉姐淡然一笑:“秋天,容易讓人犯困。秋天雖然是個收穫的季節,但人們收穫了莊稼收穫了果實,卻也失去了精神,容易喪失士氣。難道不是嗎”

    我道:“眉姐還挺多愁善感的。”

    眉姐道:“尤其是秋初,別人都以爲蚊蟲什麼的,都被涼風殺死了。實際上,在你喪失警惕的時候,它們還會神出鬼沒地咬你兩口。普通的蚊子也就罷了,要是遇到毒蚊子,還有可能傳播疾病”

    我總覺得眉姐話裏有話,她是在進一步暗示我提高警惕。今天晚上,究竟會發生什麼

    眉姐很快便離開了窗戶,踩着嗒嗒嗒的高跟鞋聲,返回了房間。我凝視着她的背影思慮片刻,獨自在窗前吸完一支菸,才啓步返回。

    進門,見齊夢燕正坐在沙發上,像美人魚一樣蜷縮着身體,遙控電視。她穿的整整齊齊,但是表情卻有些頹廢。見我回來,她問:“幹什麼去了”

    我一邊往裏走一邊道:“透了口氣。”

    齊夢燕耷拉下眼睛:“沒這麼簡單吧”

    我頓時一怔,心想莫非剛纔她也聽出了腳步聲的主人我坐到沙發上,強制自己保持鎮定:“那你說有多複雜”

    齊夢燕將遙控器在手裏玩兒了個花樣,冷哼道:“趙龍你現在是無孔不入啊。你以爲本小姐聽不出來,剛纔是誰在樓梯裏徘徊是眉姐。”

    我更是一驚:“你厲害聽力不錯。”

    齊夢燕道:“我都能聽的出來,難道你聽不出來你聽到眉姐的聲音,所以纔出去的,對不對”

    我心想這齊夢燕是什麼意思莫非她真的察覺到了什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剛纔我和眉姐的談話明中有暗,而且我還刻意地注意着周圍的情況,齊夢燕不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偷聽到什麼內容。

    正在兀自地猜測之間,齊夢燕突然伸出纖纖細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果然不愧是拍馬屁的高手連這種場合都不錯過,拍眉姐的馬屁,是不是比拍陳先生的馬屁要好一些眉姐,是個美女。”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心想原來齊夢燕所指的是這個意思。我淡然一笑:“怎麼,這也是拍馬屁”

    齊夢燕反問:“難道不是我說呢,最近眉姐好像對你格外關照,連出去買東西都叫着你。原來是你馬屁拍的好,眉姐看起來很喜歡你”

    我故作憤然:“你可別亂說要殺頭的”

    齊夢燕道:“殺頭該殺頭的,是你”她忽然站了起來,我這才發現,她只蹬了一雙拖鞋,無襪。她輕盈地走到沙發一角,接着道:“本小姐不得不提醒你,不要打眉姐的主意。我知道你們男人都喜歡眉姐那樣的風韻少婦,但你更要知道,眉姐是陳先生的女人,誰敢打她的主意,就意味着誰被宣判了死刑。”

    我汗顏地道:“齊夢燕你瞎說什麼”

    齊夢燕將我一軍:“怎麼,擊中你的要害了是不是”

    我也站了起來,湊近齊夢燕:“這種事情不要亂說,難道你這麼希望我不太平”

    齊夢燕冷哼道:“眉姐那麼高貴那麼美麗,你這種花花公子動心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本小姐必須要勸你,該收斂的時候,要儘量收斂。萬一弄出個風吹草動,誰也救不了你”

    我道:“如果你真的那樣想,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眉姐雖然高貴美麗,但是我對她,只有尊重。相信所有天龍公司的人,都是這樣。我希望你不要拿風當雨,拿雷聲當槍聲。這種不合邏輯的假設,最好是放在這裏,不要說出來。”我伸手一指齊夢燕的胸口,心想這丫頭簡直是無理取鬧莫非在她的眼中,我跟任何的異性交往,都屬於不正常的那種

    齊夢燕虛張聲勢地一抓我的手,拎開:“自己心知肚明有個數就行了我也沒肯定你什麼。”

    說罷,她扭頭回了臥室。我衝着她的背影喊道:“不知道關電視啊你”

    齊夢燕止住步子:“煩勞你動一下手,謝謝。”

    我一陣苦笑,然後坐在沙發上,也不關電視,而是故意加大了音量。我在回顧眉姐剛纔的話

    我把眉姐的話,和陳富生安排的換房聯繫到了一起,很容易地假設出了一個大膽的結論:莫非今天晚上會有人過來刺殺陳富生,因此陳富生讓我和齊夢燕到了他的房間,充當他的替死鬼

    想到這裏,我猛地一驚我覺得陳富生還不至於陰險到這個程度,他這是在自掘墳墓,在葬送自己的口碑,出賣自己的下屬。再者說,這裏是廊坊,誰會來行刺陳富生呢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解釋

    一時間,我的心裏盡是冷汗。一系列駭人的想象,在心裏沸騰起來。

    然而既然眉姐特意冒着風險提醒我此事,我當然要謹慎爲好。於是我不動聲色地做好了各種準備,只待今晚的突發事件拉開序幕。

    漫不經心地看了一會兒電視,我關掉,返回房間。齊夢燕此時已經鑽進了被窩,但睜着眼睛。

    而實際上,這間臥室只有一張大牀。我尷尬地笑了笑,想要轉戰客廳。

    齊夢燕突然坐了起來,開口道:“幹什麼去”

    我扭頭望向她:“還能幹什麼去,我睡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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