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權山北門,我停下車子,摸出一支菸叼進嘴裏,卻因爲心裏過於激動,香菸剛剛點燃便從嘴裏跳了出來,掉到了我的褲子上,險些燙個窟窿。

    我在心裏反覆告誡自己要淡定,再淡定。但是瞧着面前這熟悉的警衛區,卻怎麼也淡定不下來。我的心越跳越快,試與劉翔比速度。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我鄭重地摸出手機,待雙手顫抖的不那麼厲害了,才撥通了由夢的電話

    待機三聲,由夢接聽。我嘗試以一種低調的語氣說道:老婆大人,俺到了

    由夢嘻嘻地道: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由夢比我更低調,我望着熟悉的警衛區,享受着等待的樂趣。人世間有兩種等待是最幸福的,一種是垂釣者等待魚兒上鉤;一種便是約會時等待戀人。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彷彿聞嗅到了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味道,是我和由夢一起工作、生活過的點點滴滴,是我作爲一名國家警衛的付出和收穫。那門口處颯爽站立的哨兵,筆挺的軍裝,似乎已經成了我的憧憬和嚮往,抑或是回憶。離開特衛局這麼久了,也沒再穿過軍裝。我突然在想,自己身上,還有幾分軍人的本色如果我不穿軍裝站在衆人面前,有沒有人能看得出,我趙龍曾是一名叱吒風雲的中國警衛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苦笑。或許,自從離開特衛局的一剎那,越來越多的曾經的戰友、下屬和領導,都在議論我甚至鄙視我。再加上張登強那小子的添油加醋,我現在就是十足的痞子當初的由夢,不是也誤會過我嗎還有由夢的母親,我未來的岳母大人,現在也對我的工作產生了置疑,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立,很孤立。也許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個人能給我安全感,給我安慰。一個是由局長,他給我的是一種肅穆、嚴肅的安全感,就像是一條永不離身的線,儘管我離開了特衛局,但由局長始終是我背後的高參和引路者,而實際上,在整個特衛局,知道我身份的,也只有由局長一個人。將來我完成任務,能證明我身份的,也只有他。至於由夢,她給我的,是一種溫柔、恬靜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彷彿是世界上最感人的樂章,時刻伴隨我左右,時刻溫暖我的心扉。愛與被愛,本身就是一種安全感。

    兩支菸怠盡,我正要抽出第三支菸,突然聽到北門內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在大鐵門內戛然而止。我的心,一陣振奮。

    北門的哨兵向由夢問好,由夢與其搭訕了兩句,便見大門被打開,由夢輕盈地走了出來。

    我敢相信,由夢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剎那,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動人的畫面。她沒穿軍裝,穿了一套利落的淺藍色女裝,高跟鞋的嗒嗒聲,是一種曼妙的旋律,激盪着我相思的心。

    我手裏摸出的那支菸,在見到由夢的一刻,神祕地滑落在地上。我的身子朝前傾了傾,迎過去。但我卻沒有勇氣喊出由夢的名字。我害怕我的聲音,會驚擾我對愛人的欣賞和膜拜,對這個美麗天使大駕而來的褻瀆。

    由夢顯然也以最快的速度發現了我,她甜甜地笑了笑,放緩了腳步。她似乎是在享受朝我走近的路程。當她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由夢身上那熟悉的香奈爾五號香水的味道,不濃不淡,恰到好處。那清晰可人的臉龐,過於真實,告誡我,這是真,不是夢。但我仍然覺得這種普通的見面方式,卻如同夢境。否則,我的心爲何那般火熱,我的感覺,爲何是那般強烈

    由夢做了一個我能預料到的動作,她用纖纖細手,熟練地塞進嘴裏一顆泡泡糖,歪着漂亮的小腦袋望着我笑:“你還好嗎”

    我一驚,沒想到這麼長時間的第一次見面,由夢竟然會以這麼俗不可耐的一句話開場。但是不容置疑,這句話帶有極強的情感元素,讓我聽來,多了幾分溫暖,甚至是柔情。我深深地望着由夢,還之一笑,同樣以俗不可耐的話語,詮釋了我對她的思念:“挺好。你呢,你還好嗎”

    由夢輕盈地點了點頭:“好。就是,就是挺想你的”她的笑凝固住,但我心裏卻有一股溫泉在流動。

    我笑道:“我也是。”我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她微微地搖了搖頭,將手抽到背後。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衝她伸展開手臂:“上車吧,我最尊貴的公主閣下”

    由夢咯咯地笑了,很默契地配合我,昂首闊步地上了車。

    我神速地鑽上駕駛位置,關上車門的一瞬間,我已經精確定位地攥住了由夢的小手

    由夢略有些羞怯地望向前方,那被我握住的小手,巧妙地攤開細指在我手心輕輕地撓癢癢。她吐了一個挺大的泡泡,說道:“去哪兒,我們”

    我笑道:“當然是去喫飯,情侶套餐”

    由夢扭過頭來望着我:“什麼是情侶套餐我只聽說過通信業務有情侶套餐,沒聽說過喫飯還有情侶套餐呢”

    我故作神祕地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我鬆開她的手,啓動車子,徑直駛了出去。

    廂紅旗這個熟悉的小鎮,曾經是清代八旗之一,富甲一方。但此時,它除了名字仍然混厚之外,再也沒有了當時那繁榮的景象。這個小鎮,很普通的一個小鎮,在北京,這種小鎮,不知有多少。

    我載着由夢進了一家還算正規的酒店,說是正規,其實連一星也談不上。規模不大,只是看起來還算乾淨。而且,這家酒店,我當初和由夢來過幾次,服務和菜餚都還不錯。

    我拎着由夢的手到了前臺,要了一個包間。但這時候正是客人們最多的時間段兒,前臺服務員很委婉地勸我們在大廳就餐,兩個人開包間,太呆料了

    我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往前臺上一拍:“我就想要單間兒,這是包間費”

    實際上酒店一般都沒有包間費這一說,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因此想直接拿錢解決問題。前臺服務員果真一改剛纔的態度,將二百塊錢收起來,衝我們嘻嘻笑道:“那你們樓上請,202”

    前臺服務員招呼過來一個服務生,引領我們上樓,進了包間。手握菜單,我高速地瀏覽着各個菜名兒,卻發現由夢一個勁兒地望着我笑。

    我問由夢:“你笑什麼”

    由夢道:“你現在跟個大款似的,花錢如流水呢”

    我捏着鼻子笑道:“本來就是告訴你老婆大人,錢就是用來消費地,錢花了才叫錢,放在手裏,那就相當於一堆廢紙”

    由夢嘻嘻地道:“你思想有問題”

    我沒跟她爭辯,而是咔咔咔地點了十幾個菜,並悄悄地衝服務生耳邊囑咐了一通。服務生面露難色地望着我:“先生,沒,沒那樣上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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