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也是命苦，怎麼就生了那麼個醜姑娘，瞧瞧，都被退五次婚了，老爺和老太太的臉都快丟光了，老太太能不煩麼”
“這也不能怪太太，誰不想生個和二姑娘一樣聰明伶俐又漂亮的啊，也得有那個命吶。”
雲娘擔心地睃了顧青青一眼，生怕這位聽了又要傷心難過，可顧青青臉色平靜地上前一步：“兩位媽媽，勞煩稟報一聲，我要見老太太。”
婆子一驚，其中一個尷尬地笑了笑：“是大姑娘啊，奴婢這就進去稟報。”眼底卻滑出一抹鄙夷與不屑，大姑娘還真不識時務，這個時候跑來給老太太添堵的麼
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頭紅袖很快出來了，見了顧青青也不行禮，微擡着下巴，倨傲地，似笑非笑地說道：“老太太說了，大姑娘身子不爽利，還是回去早些歇着吧，天快黑了，就莫要出來走動，嚇着府裏的小孩子可就不好了。”
雲娘心裏很是不屑，老太太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的，自己教養不咋的，身邊的丫環婆子也跟着刁鑽刻薄捧高踩低，大姑娘怎麼着也是府裏的嫡小姐，再不受寵，也是正經主子，紅袖見了不行禮也就罷了，還說出如此刻薄傷人的話來。
下意識就扶住顧青青，生怕她象以往一樣羞憤難當，又要做出什麼傻事來。
出乎意料的，顧青青只是淡淡一笑，拿出條帕子系在臉上：“紅袖姐姐，如此是不是就不會嚇到小孩子了”
紅袖怔了怔，她的話確實不太好聽，滿以爲顧青青會哭着離開，沒想到她竟然以自嘲式的方式，輕易地化解了尷尬不說，還顯出自己的淺薄與無禮來，難得地臉一紅，笑了笑道：“大姑娘說笑了，老太太着實不得空，姑娘若是有心，過幾日再來請安吧。”
語氣和態度都客氣了少許。
顧青青笑道：“煩勞紅袖姐姐給老太太帶句話，就說青青有法子討回那五千兩銀子。”
紅袖又是一怔，大姑娘素來怯懦膽小，連老爺都沒法子討回來的錢，她能討回不是在吹牛吧
不由認真打量着顧青青，雖然臉上繫了帕子，但額上那塊赫人的紅斑還是露出一截在外頭，皮膚還是臘黃臘黃的，只是以前那雙躲閃着，從不敢與人對視的眼睛，此時正淡淡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明亮，眼底一絲凌厲與冷傲讓紅袖心一緊，笑道：
“請大姑娘稍等，奴婢這就進去稟報。”
顧青青進去時，太太殷氏正跪在側門的門檻上，那門檻，一尺高，卻只有兩寸寬，人跪在上面很難保持身形，一不小心就會歪倒，殷氏正痛苦地想挺直背脊，額上冒出細細的毛毛汗，老太太則與二太太黃氏有說有笑，也不知黃氏說了什麼，惹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孫女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萬福。”顧青青心一酸，上前一步行禮道。
老太太眼皮都沒擡，繼續與黃氏說話，倒是黃氏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脣邊浮出一抹譏諷，照樣繼續着自己的話題，只當顧青青不存在。
第三章：救母3
提氣，儘量讓精力更充沛，然後，一聲大吼：“老太太萬福金安。”
老太太正端着茶喝，陡然一嗓子吼過來，嚇得手一鬆，茶杯光當落地，差點燙着。
黃氏也是驚出一頭汗，回過神來，指着顧青青：“你你吼什麼”
“給老太太行禮。”顧青
青淺淺一笑，溫和地說道。
“對不起，孫女以爲老太太年老耳背，聽不見，只好提大了點兒聲響。”顧青青不卑不亢道。
“你”老太太擡手就打。
顧青青早有準備，從容地後退一步，躲過那一巴掌，又是一福道：“前兒個理國公府開賞菊會，廣發請貼，京城裏從四品以上的官員家眷差不多都得了，父親是四品禮部侍郎，老太太和孃親卻都沒收到貼子，可知爲何”
老太太沒想到素來老實怯懦的顧青青會躲，心頭更火，見她還敢提這個，冷笑道：“還不是因爲你這個掃把星，都退五次婚了，真真丟盡了顧家的臉，你不是撞牆了麼怎麼沒死啊”
被親生祖母如此刻薄無情地咒罵，換了是以前的顧青青，怕是又要羞憤難當，黃氏脣角掛着譏諷的笑，冷漠地坐在一旁看戲，等着顧青青再撞一回南牆，殷氏正跪得暈暈呼呼，顧青青那一聲將她也吼清醒，擔憂地喚道：“青青”
誰知，顧青青並沒有如大家所料般哭泣，羞憤，自慚形晦，而是淡淡一笑，憐憫地看着老太太道：
“非也，非也，孫女兒只是樣貌醜陋，品性家教卻並無不妥，真正有底蘊，有見識的人家豈會以貌取人，只會看重品性教養。
堂堂理國公府，世代簪櫻之家，怎會因生得有醜女而嫌棄整個顧家，老太太這番見解若是讓理國公夫人聽見，必會生怒，誰願意被人說得如此淺薄無知呢”
“你”老太太諷刺咒罵不成，反被說成淺薄無知，可偏偏這個醜孫女的話句句在理，無法辯駁，所以更氣，怒道：“你敢指責祖母，又是哪來的教養與見識”
“老太太不必動怒，大姑娘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真真是尊卑上下都不分了，竟然敢頂撞您，就該拖下去重責幾十板子，讓她知道什麼纔是教養見識。”黃氏趁機火上添油道。
“尊卑上下姨娘你也配提尊卑上下”顧青青冷冷一笑，目凌厲地射向黃氏。
“大膽”黃氏在顧家經營多年，手掌中饋，又深得老太太和顧老爺的寵信，幾曾有人如此大膽地頂撞過她頓時大怒。
“你才大膽。”顧青青毫不畏懼，上前一步道：“老太太，孫女的話還未說完呢，理國公府爲何不肯下貼子給您和太太就是因爲顧家家風敗壞，沒有尊卑，嫡庶不分”
“一派胡言”竟然敢說顧家家風敗壞，老太太殺顧青青的心都有了，舉起柺杖便要打。
“孫女哪裏胡言了難道不是麼顧家自老太太您起，便不懂尊卑，不分嫡庶。”顧青青晃身一躲，冷冷地直視着老太太道。
“你”老太太氣得手在發抖。
“看看這屋裏，簡直就是烏煙障氣，這般境況，哪個世家大族會瞧得入眼”顧青青繼續冷笑道：“我娘堂堂四品侍郎正妻，卑微地跪在門檻上，而她這個小妾，在主母受罰之時堂而皇之地坐着說笑，這算是有尊卑嗎這還算分嫡庶嗎這是要讓世人說我爹爹在寵妾滅妻嗎”
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一句寵妾滅妻猶如當頭棒喝，此言若是讓御使言官聽得，顧侍郎可就麻煩了，頓時，老太太驚出一身冷汗。
黃氏又氣又恨，顧青青的話句句戳中她內心最傷最痛處，更讓她羞憤難當，大喝道：“那是太太自己頂撞了老太太，是正室又如何，不尊公婆就是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