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外,某位山峯上,秦玄嶽帶着弟子,一坐便是三天。
“師父,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和他一塊來的,是他的徒弟師無邪。
師無邪的臉上,笑容全無,但又不敢露出悲傷之色。
等了兩天,他終於還是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秦玄嶽搖了搖頭,微笑道:“癡兒,你這是何神情人生無不散之筵席,聚聚散散,分分合合,皆乃是常態。”
“師父,我”
秦玄嶽擺了擺手,道:“無邪不必再勸爲師這一生,活了兩百多歲,大半生都是爲了劍閣而活,從你師祖和師孃走後,爲師更是將一切都託付給了劍閣。而如今,你們也已長大,劍閣後續有人,爲師也可以安心去做些自己的事情了。有些恩怨,總需要一個了結。”
師無邪悲傷道:“師父可以爲了劍閣,爲了師祖,爲了師孃,那徒兒爲何就不能爲了師父”
“這是爲師的心結,你不必再勸。讓你跟來,只是想讓你做一個見證,結果到底如何,與它人無關,一切皆乃爲師自願”
“師父何必如此執着”師無邪眼眶微紅,道。
秦玄嶽搖頭微笑,“你不懂”
弟子不懂
弟子怎能不懂
師無邪看着師父的臉,心說:你不過是想要棄我們而去,去尋找師祖和師孃罷了我們怎麼可能不懂
正因爲師無邪明白這點,是以,他知道,師父不是來尋仇,而是來尋死的。
此前青城山上妖氣沖天,那威勢,顯然不是普通大妖。
雖然他不知道,那種層次的大妖是什麼修爲,但他清楚,劍閣上下,沒有一個人是那股妖氣主人的對手。
包括劍閣第一高手,他的師父秦玄嶽。
是以,來這裏找那蛇妖了結恩怨,不是尋死是什麼
“我也不懂”
一道聲音由遠及近。
等他們擡起頭來,一道青色身影已離他們不遠。
二青從華山回來,便見秦玄嶽師徒在此等候。
前面的話,他沒有聽到,但是那句了結恩怨,卻是聽到了。
“好久不見”
秦玄嶽擡頭看着他,微笑道。
二青凌空漫步而下,看了眼秦玄嶽和他的徒弟。
“真不想見”
二青沒好氣地看着這個執着的傢伙,道:“你這是陷我於不義”
秦玄嶽哈哈一笑,伸手解下腰間的酒囊,朝二青扔了過去,“當初一別,有快兩百年沒有和你喝過酒了,最後喝一場吧”
啪
二青伸手一抓,結果那酒囊直接被他抓破,酒水散酒,酒香四溢。
結果三人都不由愣了下,秦玄嶽脣角抽搐,而師無邪則是雙眸圓瞪,而後咬牙切齒,二青自己則是苦笑不已。
末了,他攤了下手,道:“看我現在連力道都掌控不好”
“你,你怎可如此羞辱我師父我師父尊敬你,可你”
“無邪”秦玄嶽叫了聲,末了嘆道:“岑兄這是無心的。”頓了下,他又看向二青,“岑兄這是受傷了可看起來並不像的樣子。”
秦玄嶽也苦笑起來,道:“那麼,還請岑兄快些,我恐時日無多”
二青聞言便笑,“這樣最好,省得爲了成全你,我還得背上殺人的罵名,到時你那些徒子徒孫們指不定又得跑來沒完沒了了。”
“放心到時,我還得感謝你給我一個爲師報仇的機會呢”
二青無奈,“都兩百多歲的人了,怎麼就是看不開呢回去好好呆在劍閣,看着年輕一輩越來越有出息,不也挺好的嗎”
秦玄嶽聞言,不由笑嘆,“這人一老啊有些事情若是不做一個了結的話,便總覺得有些遺憾,走得也不安生。”
“爲了自己走得安生,卻陷朋友于不義,這可非君子所爲”
秦玄嶽哈哈大笑,道:“岑兄,你我皆修道之人,何必去講儒家那一套非君子便非君子吧只要念頭能夠通達,本心能夠舒暢,一切皆無不可。”
“問題是,你是通達了,可我不通達啊”二青朝他翻白眼,“到時你死了,兩眼一閉,一了百了,倒是清靜了,可我呢”
他說着,看向秦玄嶽的那個弟子,道:“喂,小子,你可得記住了,你這師父本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大半截身子都已入土,到時他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可別以爲是我下的黑手”
師無邪:“”
他瞪着雙眸,有些難以理解。
師父不是說,這青蛇妖算得上謙謙君子嗎
他並不知道,他師父說二青是個謙謙君子的時候,這謙謙君子應該是加了引號的纔對
二青行事,從來就不把自己當成君子,只是順應本心罷了。
事實上,正如秦玄嶽所言,大家皆是修道的,只求念頭通達,順應本心。道法自然,儒講禮儀,循規蹈矩,與道相去甚遠。
“算了,你先回去吧想死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好生調整好狀態,到時我送你歸天”
師無邪:“”
秦玄嶽哈哈笑道:“好可別讓我等太久”
他說着,帶着徒弟便騰空御劍而去,走得那叫一個乾脆。
“師父,您不是說,他是個謙謙君子麼可我怎麼覺得”
師無邪覺得,這傢伙說的話,怎麼就那麼氣人呢
一點風度也無啊
秦玄嶽聞言便笑道:“風度,是展現給外人看的。”
師無邪有些無言以對了,這蛇妖不是仇人麼怎麼突然就又變成自己人了呢生死大仇不報了
不過仔細想想,師無邪也明白,這仇,估計是真報不了了。
“師君,白姐姐和紅綾姐姐沒和你一塊回來嗎”
二青看着秦玄嶽與其徒的身影消失在天邊,剛收回目光,便見一道金光閃過,小雀疾掠而來,停在他的肩膀上,問道。
“嗯,她們留在華山陪三聖公主呢”
二青搖了搖頭說,心裏卻覺得,大白像是在逃避什麼。
可是,逃避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