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半宿才停,徐椀從外面回來就趕緊洗了個熱水澡,花桂生怕她受了風寒,還給她喝了點湯藥,苦得舌尖發麻。夜裏驚雷連連,叫了洪珠來陪着睡,結果比她還害怕,這傢伙蒙着被瑟瑟發抖,直求着天老爺,一直叨咕着可別打雷了,可別打雷了~
徐椀睡不着,就拿了骰子出來和她玩。
就玩簡單的擲點比大小,倆個人玩了好半天,後來雨停了,雷也歇了,兩個人才都倒了牀上睡着了。
這一睡,翻來覆去地在夢中穿梭,徐椀分不清夢境還真實,只看見那道模糊的影子坐在牀邊看着她,問她喜歡王府嗎她說不喜歡。一會兒,他又坐在窗前做公務,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一個人躺了牀上看書,想起來又起不來。白天黑夜,風雲變幻,也不知什麼時候,他在外面拿回一隻貓兒,雪白得像個糰子,她抱在懷裏,好生喜歡。是夢嗎
“阿蠻,你喜歡王府嗎”
“喜歡。”
外面豔陽高照,她就站在池塘邊上。
池中只有山石,沒有水。
他悄然走近,小丫鬟捂着嘴跑開,她說:“可惜這裏沒有水,要是有水的話,來年天暖了養點魚,還能喂喂魚什麼的。”
他上前低頭看了眼:“那還不簡單,引點水就是。”
徐椀一低頭,池中突然滿了水,一個人浮出了水面,窒息感撲面迎來,她驚得往池中指了指:“那是什麼”
女人的聲音似就在耳邊,像是安平公主的,又不像:“那不是你麼”
這話音一落,徐椀撲騰一下落水,驚得她啊地一聲,腳一蹬在夢中醒了過來。
驀然睜開眼睛,花桂正拍着她胳膊,叫着她:“該起了小小姐,這怎麼還叫不醒了呢”
洪珠已經穿戴整齊,一邊洗着臉。
徐椀慢慢坐了起來,心有餘悸,心口處跳得厲害。
怎麼突然又夢見那些事了,忘掉忘掉,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聲喵叫,小貓兒主動爬了她的懷裏來,這團柔軟似乎感受得到她的驚慌,還拿爪子輕碰着她,小傢伙真可愛,她抱着貓兒轉身下牀。
洗漱一番,纔在屋裏喫過飯,瓶兒就過來傳了話。
說是京裏開了學院,辦了女學,家裏託了人,讓幾個小姐也過去上學。
就是在上學之前,先在家裏給找了個先生簡單教一些認字,說是就在西廂房書房邊的空屋子裏置辦了傢什,讓都過去呢。
徐椀自然是高興的,特地穿了青衫,裏面衣褲方便行走,倒是真個像個小小學士了,就是花桂一如既往的給她弄了包子頭,她對着鏡子看了看,伸手按着眉心,笑。
臨出門的時候,小白又跟了出來。
喵嗚喵嗚地跟着她身後,徐椀不能帶着它,就讓花桂抱了屋裏去。
昨夜一場秋雨,地面還有些水汽,她小心踩在青磚路上,才走出院子,看見徐妧靠在洪柳身上,哼哼唧唧沒個正經的,擡眼看見她了,才站直了快步跑了過來。
姐兩個一起走,徐妧拉住了徐椀的手:“阿蠻,我好煩啊”
快走兩步,都把丫鬟甩在了後面:“煩什麼”
徐妧嘆着氣,湊了耳邊和徐椀小聲咬耳朵:“昨天晚上我爹和我娘又說我的婚事了,我纔多大,幹什麼這麼着急就打算上了,還說什麼天賜良機的,煩死了~”
徐妧更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昨天要黑天時候不是下雨了麼,我爹和我娘說,有個叫衛衡的來看小樓裏那個,結果被這場雨耽擱住了,沒有回去,我娘說這公主的兒子命不好,說不定克親,她說她瞧着那個衛衡模樣不錯,家世也好,可以趁我小親近親近。”
徐椀纔要開口,徐婼和徐嫿也在一邊那偏路上過來了。
徐妧趕緊扯了她的手,不讓她說話了。
二人都站住了,那兩個低着頭也把丫鬟扔下老遠,一起說着話。
徐嫿的聲音聽着有點惱,揚起了一些:“阿姐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娘說了,衛衡是攝政王的遺腹子,一直養在宮裏的,就連皇帝都要寵着長大的,要是”
一擡頭看見這邊站着姐姐徐妧,徐嫿連忙把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徐妧聽得清清楚楚,扯了扯徐椀手。
徐椀暗自失笑,上輩子她可沒注意到別人的婚事,原來這些個都是打小開始算計的,想必各房都有各房的心思,一小開始打量着外面那些小子,遇着合適的就像逮兔子似的~
不過,她印象當中,徐妧腿上有傷,之後徐婼和徐嫿的婚事好像都不錯。
就是她當年也沒在意過,都是誰家。
徐妧重重咳嗽一聲,伸手颳着臉嘻嘻笑道:“誒呦,我這二妹妹是着急找人家了嗎要不要我回頭跟爹說一聲,讓他好好給你參詳參詳,是勒,聽說昨個咱們家來了那個小子,
是什麼攝政王的遺腹子,連當朝皇帝都更疼三分呢,我看你們就很相當,嘿嘿~”
她一笑,徐婼臉就紅了:“姐姐別笑話婼兒了。”
說着加快了腳步,先走了,徐嫿不敢頂嘴,也跟了上去。
徐妧在她們後面哈哈大笑,拉着徐椀撞着她的肩頭:“什麼寶貝疙瘩似地,當我稀罕,徐婼想嫁讓我爹給她說說去,我纔不要這樣的夫君呢”
徐椀整日和她在一起,也染了些她的性子:“那你想找什麼樣的”
徐妧揚着眉,踢着腳邊的石頭子:“我想找個讀書人,以後讓他天天給我講故事,家世不要太好,須得巴着我才能活,日日哄着我,不聽話我一天打他八遍的那種。”
徐椀目瞪口呆,隨後笑得不能自已:“你這哪裏聽來的,誰又給你講故事了”
徐妧不讓她笑,直來捂她嘴:“我表哥說的,他說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我這樣的一個能打他們十個八個的。”
徐妧的表哥,是王夫人兄弟家的,偶爾會見到。
徐椀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他和徐妧從小就不對盤,這話說出來分明是酸表妹彪悍的,不是那個意思,不過很顯然徐妧沒有聽出來,也就不挑撥了。
徐椀可不能讓人誤導了她去:“你想想,戲文當中那些吟詩作賦,常年流連在青樓暗巷女人堆裏的,難道不都是讀書人嗎所以待不待你好,跟他是什麼人沒有關係,他要是歡喜你,自然待你好,不用打。”
徐妧笑:“你好像更懂得一些,那你長大了要找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