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理會花桂, 他直直走了廂房的書房去。
廂房門口, 侍衛側立兩旁。
徐鳳白也匆匆而回,見着少年了, 伸臂讓行。
少年臉色略白, 也是站住了:“青城不敢託大, 將軍先請。”
徐鳳白只得先進, 少年緊隨其後。
關上房門,書房當中薰香嫋嫋, 一屋子的香氣, 桌邊小童慢慢研着磨, 正是徐家的小廝洪運。
一青年男子正坐在桌邊看書,他一身青衫, 二十六七歲模樣, 眉如遠山眼如星月。
似聽着動靜了,手邊的書就放了桌上去,擡眼望過門口來,是一臉的笑意:“青城, 身子可好些了衛衡直吵着還要來找你,可不敢讓他到你眼前胡鬧。”
他推了一盞茶過來,少年連忙上前, 施禮:“多謝二哥記掛, 從小就這樣, 養兩日就緩一緩,衛衡是”
很顯然,他對衛衡沒有什麼印象。
男人往東邊指了一指:“深宮裏養着那個。”
徐鳳白走上前來,敷衍地見了個禮:“殿下,我回來了。”
被他稱作殿下的,自然是二皇子李昇。
顧青城回身坐下,他順着李昇的目光擡眼,徐鳳白手裏拿着個東西,走過來,懨懨的。
走過桌邊,那東西啪地扔了桌子上面,啞着嗓子有氣無力說了句:“謝了~”
一直走到窗邊的躺椅處,坐下,躺倒了。
躺椅也有些年頭了,晃起來吱呀吱呀的。
他一隻腳就搭在邊上,兩手都揉着額頭,一副十分頭疼的模樣。
在二皇子面前,敢這麼無視他的,恐怕也沒有幾個人了。
顧青城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喝茶。
李昇伸手拿過桌上的腰牌,脣邊漾出淡淡想笑意來:“巴巴的和我求了個空缺,結果人家不稀罕,是吧”
徐鳳白揉着額頭,也未回頭,光能看見他的側臉,秀美得很:“殿下,求你快走吧,我今天累得很,想一個人坐一會兒。”
李昇揚眉:“你坐你的,我坐我的,累了先回去歇下,管我幹什麼。”
徐鳳白嘆着氣:“殿下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回去歇下,然後等你走的時候再起來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有過,我真的很倦,別折騰我了。”
李昇也端起了茶碗,笑笑:“好了,阿蠻送回來就好,那個小無賴你管他幹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他一有空就會來徐家坐坐,坐到禁行了,街上無人了再走。
徐鳳白沒有應聲,顧青城輕抿着茶,垂眸。
片刻,李昇看向他:“青城再委屈幾日,等府院落建,便可以搬過去了,姑姑走得太突然了,你去宮中也多有不便,近日立儲之事已夠父皇煩憂,還是消停在外面將養些時日纔好。”
顧青城點頭:“多謝二哥記掛,青城感懷在心,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李昇親手提了茶壺,慌得洪運連忙彎腰來拿,卻被他擺手示意退下。
洪運連忙走了出去,書房的門一關,屋裏安靜得不像話。
李昇嘆了口氣,親自給顧青城倒茶:“但說無妨。”
東宮裏住着長皇子李慶,他自幼便被立太子,後來因事被廢,這幾年也消沉了許多,幾許老臣一直力保,老皇帝雖然口中不說,但是這立儲之事已經被再三提及,各宮都盯着了。
顧青城伸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孝字:“孝爲其一,其二,保太子。”
李昇目光哆哆,片刻,傾身:“說來我聽聽。”
少年看了眼桌上的茶壺:“壺還在,何須用碗”
男人頓時失笑:“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青城從小聰慧,二哥最是喜歡你。”
兩個人都坐得正了,決口不提立儲之事,說起了茶道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李昇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回去了。”
顧青城連忙起身相送,不過另外一邊的躺椅上卻毫無動靜,李昇看了那邊一眼:“拿我的大氅來。”
徐鳳白沒有動靜,李昇起身走過去看了眼,又是走回。一旁的架子上,掛着他的灰色大氅,伸手拿下來,快步又走了躺椅跟前去,眼看着人就彎下腰來。
徐鳳白睡着了,李昇把大氅蓋了他的身上,回頭瞥見顧青城還站,忙也站了起來。
書房的門一開,洪運連忙上前。
李昇讓顧青城先走,自己留在後面叮囑洪運:“你家主子睡
着了,我走了以後想着讓他回屋好生歇下。”
兩行人一個奔了後門,一個奔了後院,很快,徐家園子裏又恢復了寂靜。
一夜無夢,早上起來時候還懵懵的。
徐椀洗漱一番,吃了點東西,側歪了榻上看書。
把她那個爹拋之腦後,心胸開闊多了,花桂一邊收拾着東西,拿着雞毛撣子來來回回在她身邊撣着灰:“小小姐,外面日頭可足了,出去玩一會兒罷”
榻上的矮桌上,擺着昨個買的兩個撥浪鼓,自拿回來也沒撥弄一下。
早上起來也不出去玩,也不嚷着要喫的,喫那麼一點點東西,花桂好生擔心。
徐椀是真的喫不下,光埋在書裏:“不想去。”
花桂就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今天早起我聽抱琴說大姐兒能走動了,你不去看看嗎”
她口中的大姐兒就是徐妧,徐椀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才這麼一天就能走動了她這是坐不住。”
花桂也坐了她的身邊來:“悶在屋裏幹什麼,去外面找姐幾個玩玩多好”
徐椀看入迷了,沒動靜了。
花桂回頭看了眼小洪珠,她正坐在桌邊,喫着糕點,沒心沒肺的。
小姑娘一見她目光,連忙解釋了下:“小姐讓我喫的~”
花桂當然知道,一早特意上後面要了點徐椀愛喫的糕點,結果她只吃了一點,都賞給洪珠了。真是不知道要怎麼哄纔好,瞪了小丫鬟一眼,花桂長長嘆了口氣。
她起身要走,可才一動院子裏就有了孩子們的叫聲,尤其徐妧的嗓門最大。
很快,這一點老實時候沒有的大姐兒就往這邊來了,花桂從來沒有這樣盼着她來過,快快去打開了房門,很快,徐妧在丫鬟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阿蠻快起來看看我給你拿了什麼好東西”
徐妧走了榻前,一下坐了她身邊:“咱們家真的住了個貴人呢,一早起來就讓人送了禮物來,你快起來看看人家送我的什麼,可好玩了~”
徐椀到底被她吵到,坐了起來。
抱琴拿了一個錦盒放了榻上,徐妧連忙打開,舉了徐椀的面前:“快看看這小馬車有意思吧,腿都是活動的,聽說這種機關玩意可不好做的,還能動,快看還能動”
一輛木製的小馬車出現在眼前,馬兒的關節可以活動,馬車的車輪可以推動,的確,這種東西十年前想來特別少見,她看着徐妧高興模樣,也附和着笑笑:“真有意思,誰送的”
徐妧眉開眼笑,攬着她的肩頭:“就那個什麼公主的兒子,不是住在小樓上麼,說是每個人都送了點心意,我看了,她們幾個的沒什麼好的,給你送什麼來了,快讓我看看”
徐椀笑,搖頭:“沒有,沒有人來送什麼好東西。”
徐妧瞪眼:“哪能呢,說咱們家每個小姐都要送的。”
徐椀本來已經沉寂得差不多的心,又糾了起來:“我算哪門子你家小姐。”
徐妧頓時急了:“怎麼不算我看誰敢說不算,嘴給她撕爛了”
正說着話,洪珠在門口卻是驚呼出聲。
她開着門,洪福捧了一個錦盒走進來,姐妹兩個見了彼此差點都跳起來了。
洪福快步走進來,都要哭了:“主子讓我給小姐送了點心意來,我走錯路了,還望小姐不要見怪。”
錦盒也放了她的眼前,徐椀笑笑,自然是不在意的:“既然來了,你和洪珠說會話去吧。”
一個送給孩子的小玩意,什麼樣的東西她不大好奇,不過徐妧卻是放下了小馬車,趕緊捧起了錦盒來,轉過了身去:“快看看你的,我來看看什麼東西”
她背對着徐椀,一下打開了暗釦。
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啪的又扣上了:“我以爲什麼好玩意兒,真沒意思。”
錦盒又扔了徐椀的面前,徐椀百般無聊地拿了起來,打開。
隨着盒蓋的彈開,一團毛茸茸的小傢伙從盒子裏擡起了頭,白色的小小貓兒像個糰子,耳朵抖了一抖,對着她就喵了一聲,隨即還跳了出來。
一下跳入她的懷裏,徐椀喜不自禁,一下笑出聲來:“誒呀,好可愛的貓兒”
第四章
窗綃合着,晌午的日頭剛偏了一邊去,屋裏便暗了許多。
花桂正一旁收拾着東西,徐椀一下躥了出來,噔噔噔到了她的面前,一臉急色。
“花桂,我剛纔有件事忘了和我爹說,我回去一趟行吧”
“什麼事”
“我問問他要不要娶親,不問心裏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