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加速度來到北京的。前幾天幾滴春雨還凍得人渾身發抖的時候,這幾天就已經熱得連外套都穿不住了。芭比腳上的指甲塗上了閃亮的亮橙色,這就是在爲連衣裙和露趾高跟鞋做準備。

    最近萬先生的臉色不太好看。因爲北方機場的項目一直處於焦灼狀態。

    最後,只有洛克一家公司發出了質疑函。李樂永在例會上說,質疑歸質疑,但是北方機場的人死不吐口。因爲數據端口和使用機場評分的方法是他們最後的防線了。這道防線破了,洛克對這個標就十拿九穩了。所以姜科長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們攻破這道防線,而且還以招標期間不能與潛在投標人接觸爲由,左右推諉拒絕見面。

    但是這種膠着狀態不會一直持續下去。一般情況下,招標後一個月就開標了。如果有公司提出質疑,則招標公司在諮詢了業主也就是北方機場後會書面回覆質疑,並把開標日期順延一週。但是回覆質疑不等於是接受我們質疑的內容,完全可以打哈哈糊弄過去。也就是說幾個星期以後,不管洛克同意不同意,只要參與投標的公司湊夠三家,海威就可以正式中標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這次要是海威贏了,s省的那個項目就也懸了。因爲海威會幫着中大。這樣下來,洛克整整一年都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george急得鼻尖上都冒出了癤子,紅紅的一圈當中一個白頭,白得近乎透明,鼻子兩邊桔皮一樣的皮膚上油汗不斷,看着總是油汪汪的。

    整個辦公室裏的氣氛沉重而壓抑,即使是五一勞動節的到來也不能讓這氣氛有所緩和。我和vivian也常常無事可做。無聊地坐着,等着那個大悶雷慢慢逼近,而我們無計可施。

    下班時間快到了,樓下的人們心早就飛了,收拾着東西,彼此招呼着:“哎,你五一上哪兒玩去”

    “嗨,到處都堵,還是家裏蹲吧。你們上哪兒去”

    “我們已經訂了去婺源的機票還有民宿。

    “去看油菜花啊”

    “油菜花好像過季了吧”

    樓上我們幾個仍然僵坐着,沒有事做也不想走。李樂永不在辦公室,billy到點就下班了。等樓下清淨了,george看看我們幾個,說:“你們也下班吧。”

    把食指按在涼涼的觸屏上去打卡時,我悲哀地想:等到再上班時,就已經是5月3日了,到那時四天後就開標了。就是神仙來了也挽救不了。

    天黑得越來越晚,快到家的時候,天仍然亮着。小區裏花開得熱鬧,雖然都是路邊的雜花野草,倒也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收破爛的人費力地蹬着三輪車慢悠悠地過去,板車上堆得高高的紙板用繩子捆着。嘈雜的音樂聲有節奏地響着,一羣老頭老太太整齊劃一地舞動着,旁邊一羣小孩在打鬧。

    春天就是這麼有活力。

    我獨自走着,熱鬧的春日景象並沒有讓我心裏更舒服一些。按說現在最上火的人應該是李樂永。可是看着他這麼煎熬,我心裏也不好受。

    記得以前,夜半聽見李樂永回來,疲憊地把兩隻鞋甩掉。簡單地洗漱過後,那腳步聲便走到臥室裏來。接着,牀被沉重地壓下,然後毛巾被一緊,他的身體便緊貼着我的身體。然而他久久不能入睡,輾轉反側之後,有時又起身去另一個房間抽了一根菸,然後帶着滿身的煙味重新回來躺下。

    我會主動過去趴在他的胸口,摟着他的脖子。他輕輕拍拍我:“我把你吵醒了”我搖搖頭。他不再說話,輕輕撫摸着我的長髮。但是這並不能讓他心中的煩亂少一點。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睜着,很久才合上眼睛。

    現在的李樂永大概也是這個樣子吧,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心裏實在忍不住,給他發了個短信:“北方機場的事情有什麼進展嗎”

    回到家,飯已經擺好了,居然有水煮牛肉,雖然裏面豆芽居多。

    一碗白飯遞過來。我媽看見了我驚訝的眼神。

    “今天碰見舞蹈隊的老張,她教我做水煮牛肉。其實挺簡單的,就是拿花椒熗鍋做的。咱不是不怎麼去飯館喫嘛,我也學着在家做做麻辣香鍋、烤魚什麼的。也給你改善改善。”

    我點點頭,勉強誇她幾句,就不想再說什麼了。嚼到了一粒花椒,嘴裏略微發麻。拿起手機來看,他的短信已經來了:“還在努力。你別擔心。”

    努力還怎麼努力我望着手機屏幕上那八個字發呆。

    “怎麼老是發呆你沒什麼事兒吧”她問。

    “哦,沒事兒,公司的事兒。”我醒過神來回答。

    “你工作沒問題吧”她都成驚弓之鳥了。

    我安慰似地笑笑:“跟我沒關係。就是公司有一個標老是拿不下來,心裏着急。”

    “哦,急也沒用,先好好喫飯吧。五一這幾天你別老在家窩着,也出去找找朋友玩玩。上回你那個化妝師朋友,你找他去呀。”

    我一邊喫着飯一邊盯着電視,嘴裏隨意答道:“找他幹嘛呀他忙着呢。”

    我媽對我的隨意敷衍顯然很不滿意:“他忙啥呀這不都放假了嗎他是外地的吧又不用回家陪父母。”

    “我們是放假,但他不放假呀。他們這種職業越到假期就越忙。只要娛樂圈還運轉着,只要各電視臺綜藝節目還演着,他們就不能休息。別說五一了,就是春節也不休息。”

    “那倒也是。”我媽點點頭,又冒出一個新問題:“他老是接觸那些明星模特什麼的,能靠譜嗎不會心太花吧”

    “嗯,不會。再說我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我胡亂地回答着。

    我媽對我的回答顯然不滿意,沉着臉起身去了廚房。“哎,你幹嘛去呀你不喫飯啦”

    她頭也不回地回答說:“火上還煮着綠豆湯呢,我去看看。”

    我回過頭來,無意識地瞟了一眼電視,卻被滿屏亂糟糟的人羣給震驚了。

    “據本臺記者剛剛發來的消息,北方機場今天因爲安檢設備無法正常運行而導致二十餘個辦票櫃檯關閉,數千旅客滯留機場。請看前方記者發來的詳細報道。”

    看着屏幕上亂糟糟的背景,以及乘客們的焦慮的臉,我的腦子“咯噔”一下。想起陸海空曾經跟我說過的話。維修人員不應該是在十分鐘內到位的嗎怎麼會造成旅客滯留呢如果海威的工程師沒有及時到位,這個事情對我們會不會是一個契機呢

    我扔下筷子,立刻撥了george的電話,但是沒有人接。於是,我撥通了李樂永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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