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外,溼熱的空氣立刻把我們包裹了。南國的傍晚是熱鬧的,跟北京一樣,街上的車子堵成一片。行人熙熙攘攘。走出涼爽的展覽大廳剛兩分鐘,我就已經汗流浹背了。

    站在路邊無力地舉起了手,等了半天才打到兩輛出租車去了金潮軒。到了飯館,找了一張大圓桌坐下,服務員無聲上前遞過了菜單。vivian伸手正要去接,卻被旁邊離得更近的芭比搶了去。芭比把菜單遞給了李樂永。

    “還是您點吧。”芭比說。vivian伸出的手落了個空,她看了一眼芭比。

    接着,她輕輕呻吟了一聲,彎下腰把手伸到桌子底下脫掉了高跟鞋,輕輕按揉着自己的腳。雖然是不太雅觀的動作,但是她手臂纖細修長,小巧的腳白如蓮藕,那微微蹙眉的樣子優雅極了。

    李樂永點好了菜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正看到vivian低頭彎腰,耳邊的長髮都滑落下來,不由地問:“你怎麼了”

    “李總,我的腳疼死了”vivian直起身子來,一臉痛苦地說:“您都不知道,穿着高跟鞋站一整天,腳都快腫了。”

    “是啊。vivian說得沒錯。”芭比這次倒是跟vivian出奇地一致。“穿高跟鞋站一個小時就夠累了,連續站四五個小時,我的腳都起血泡了。”

    “是啊,你們都可以在後邊接待,跟客戶坐下來交談,我們這些站在前面的人只能一直站着,一天下來腳都不是自己的了。”vivian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李樂永聽了這些抱怨,輕輕笑了一下看着我:“anne,你怎麼樣”

    “我還好吧,能忍受。”我說,“不過,我明天穿平底鞋應該就沒問題了。”

    李樂永聽了對我笑笑,又看着不停抱怨的芭比和vivian微笑着不說話。

    其實,我的腳已經腫了,即使現在坐着也能感到從腳上傳來的腫痛感。雖然中午沒喫多少東西,但我已經不覺得餓,我只希望趕緊結束這頓晚飯,然後回到房間用熱水泡一泡腳然後換上寬鬆的拖鞋徹底解放兩隻腳。

    如果是在過去,別說是撒嬌了,我早就挽着他的胳膊,把自己身體的重量吊在他身上了。可是現在,我已經承蒙他照顧得太多了。如果連這一點小事都忍不了,那也太不識擡舉了。

    別人可以撒嬌賣萌,我卻應該懂得避嫌。

    “哎,我不信你的腳不疼。你也穿了高跟鞋啊。”vivian一邊說着一邊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腳。

    “嘿,你可真成。”芭比氣得說不出話來,瞪了我一眼。

    “是啊,我知道讓你們站一整天確實辛苦。但是展會這幾天是把我們公司展示出來的關鍵時期。不要說站一天,就算只是笑一整天也很累。但是如果客戶能夠看到我們公司展位有不一樣的精氣神,是不是能夠給我們加一些印象分呢反正就這麼四天。如果腳疼的話,就像anne說的,那就穿平跟鞋好了。而且你們站在展臺裏面,別人也看不見你穿的是什麼鞋。”李樂永說。

    “那咱們輪班站,好不好啊腳真的受不了。而且穿平跟鞋也不好看啊。”helen說。

    “那不行。咱們的展位是九乘七的展位,是整個展廳裏最大的。而且展位設計是弧形佈置,左、中、右都需要有人站着。這樣無論哪邊有客人來都能看到及時接待。在展會上就是這樣的,有時候就慢了幾秒鐘,客人不耐煩就走到別家去了。所以,我希望你們都帶着微笑站在展臺前面。”

    他這麼說,vivian不說話了。只有芭比還嘟囔了兩句:“人家根本沒有帶平跟鞋來嘛。”

    我們點的菜都上來了。忙了一整天的人們都餓壞了,顧不得客套拿起筷子就喫起來。

    李樂永拿着筷子卻遲遲沒有夾菜。他對vivian說:“今天那位c市梁處長來問價的時候,我覺得你對於咱們公司的介紹還是不太夠力度。洛克在這個行業裏是數一數二的公司,可是你的介紹並沒有突出這一點。”

    vivian吐了一下舌頭,笑着說:“當時一時着急,沒有想起什麼話來說。我覺得我的介紹還湊合吧,沒有您說的那麼差吧”

    “還湊合就是不行。客戶來問,你們就這一次機會,一丁點差錯都不能有。所以,我覺得你們應該提前準備好一段公司的介紹,背熟了,客戶來的時候要脫口而出。”

    我在旁邊問道:“李總,這段介紹多長時間合適我想太長了,可能客人也沒耐心聽吧”

    李樂永讚許地看着我:“以我的經驗,控制在半分鐘之內就好。但是一定要突出重點。”

    我聽了在心裏暗暗計劃。

    喫過晚飯,打車回到酒店。一進房間,我就換上拖鞋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準備一段半分鐘的公司介紹。然而芭比卻打開箱子抖出一條抹胸印花小短裙,躲進了洗手間。片刻之後,她光彩照人地出來,哼着歌在穿衣鏡前左照右照。

    我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愣着看了片刻纔想起來問了一句:“你不是說穿高跟鞋腳疼嗎這會兒怎麼穿着又不疼了”

    “哎呀,跟你說你也不懂。”她不耐煩地說。

    “都快九點了,你穿成這樣要幹什麼去呀”我看了一眼電腦右上方的時間。

    “有事兒唄。”芭比拿出一瓶香水開始噴灑起來。嗆人的氣味襲來,我咳嗽起來。

    “什麼事兒啊這麼神神祕祕的。”我止住咳嗽問。腦子裏突然打了個閃,想起臨行前小周在咖啡館裏說的話。我連忙站起來轉過身。

    芭比輕盈地拿起一個小手包,正要翩然出門而去。我急忙上前拽住了她。

    “芭比,你上哪兒去”

    “咦,你管我呢你快撒開手啊。”她被我臉上的表情嚇到了,用力掰開我的手。

    “小周”剛說出這個名字我突然意識到不能把小周那天的話說出來。

    “小周小周怎麼啦”提起“小周”這個名字,芭比停止了掙扎,睜圓了眼睛問我。

    “哦,小周小周他囑咐我晚上儘量別讓你出去,怕不安全。”我慶幸自己圓話圓得還算快。

    “嗨,放心吧,我又不到外面去。這深圳我人生地不熟的,還能上哪兒去呀。我就在酒店裏。”芭比猛然住嘴,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這酒店裏你找誰去啊”我警覺地問。

    趙芭比不再跟我廢話了,劈手奪過被我拿在手裏的小手包,打開門出去了。

    我愣在那裏,怔怔地看着門被她關上了。突然之間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拉開門追了出去。奔到電梯口剛剛看到電梯門輕輕合上,芭比的印花小短裙消失在電梯門裏。電梯口的顯示屏上數字不斷上升,最後停在了“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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