覷了眼二老爺,果然見他面色黑如鍋底。
“誰準備的繩子”二老爺的聲音壓抑着怒氣,“這樣的大事,也敢馬虎”
準備繩子的壯僕連忙求饒:“小的錯了求二老爺饒小的一回。”
二老爺瞪眼:“還愣着幹什麼重新拿繩子來。”
“是。”
新的麻繩拿過來,幾個壯僕一邊往上捆,一邊納悶。
棺木厚重,擡棺用的是搭好的架子,只需將活動的木條往裏一推,扣住機括,就能擡起來。麻繩捆住關節,只是爲了更穩固。
照理說,就算麻繩斷了,也就是會歪一下,受力不均而已。
剛纔那情形,倒像是他們先砸了棺材,麻繩才斷的
但這話他們不敢說,只盼着別再出差錯,順順利利將棺木送上山。
再次捆好麻繩,八人齊齊使力
棺木紋絲不動。
八人一對眼神,再使力。
“嘿”
還是不動。
第三次使力
擡不動,就是擡不動
二老爺氣急敗壞:“怎麼回事沒喫飯嗎”
不管八人怎麼擡,就是不動。
其中一個就喊:“老爺,邪門了怎麼都擡不起來。”
話剛說完,就被二老爺削了:“怎麼說話的”
這是出殯什麼邪門,會不會說話
這壯僕卻是個二愣子,還跟他強調:“老爺,可真的擡不起來,您不信自己試試。”
二老爺氣啊叫他去擡棺長沒長腦子啊
“再擡再擡”
八人只得再試,可還是沒用。
二老爺只得去看陰陽先生:“又怎麼回事”
陰陽先生也懵了。
他都用符鎮過了,怎麼還會出事這明三夫人的冤情這麼重的嗎這樣都不肯走。
“老爺莫生氣,我再試試,再試試”
於是再次做法。
角落裏,阿綰又悄悄退後了半步,手指快把袖子給揪斷了。
方纔,陰陽先生做完法,那些陰魂被推下棺木,於是棺蓋合上了。
可是沒一會兒,外邊又幽幽飄來一道煙氣。
這道煙氣比先前的都要粗,到了棺木上方,化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嬰靈來。
它頭一拱,就鑽進棺材裏去了,接着繩子便斷了。
阿綰現在就看到,它坐在棺木上,手裏拿着個雞蛋模樣的東西,慢慢地喫着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它的影響,方纔被驅掉的遊魂又聚攏起來,將棺木上方擠滿了。
這下子,八個壯僕怎麼擡都擡不起來了。
阿綰低頭瞄了眼明微。
她已直起身來,滿臉疑惑地看着前方。
阿綰偷偷撇嘴。
演得可真像
陰陽先生又做了一次法,可這次沒有用了。
那嬰靈穩當當地坐在棺木上,理都不理。
連帶的,周圍那些陰魂也絲毫不受影響。
在二老爺的瞪視下,陰陽先生滿頭大汗,偏偏徒弟又小聲說了一句:“師父,這裏好冷啊”
廢話這裏他功力最深,能感覺不到嗎
周圍涼颼颼,好像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風颳來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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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這是要起屍啊
陰陽先生心涼了半截。
偏他貪明家出的酬金高,接了下來。
這下好了,要是明三夫人不能順順利利出殯,他多年來的牌子就要砸了。
眼看二老爺眼神不善,他狠狠心,喊了聲徒弟:“拿刀來”
陰陽先生接過刀,抖抖索索劃開手腕。
放了半碗血,他再次開始做法,然後兩指伸進碗中,用鮮血在棺木上畫起符來。
半碗血用完,八個壯僕再次試着擡棺
“嘭”麻繩再次斷了。
這還不算完。
剛剛釘進去的長釘,居然震了出來
那可是釘棺材的長釘
靜默了一息,一聲尖叫響起,陰陽先生那小徒弟大喊一聲:“鬼啊”扭身跑了出去,別人抓都抓不住。
明三夫人今日出殯,來送的客人不少。
不止親朋好友,那些可來可不來、交情不厚的人家,幾乎來全了。
這當然不是看在明家自個兒面上,而是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
昨天的事,看到的人那麼多,現在東寧誰不知道,明三夫人被小叔而死
這可是明二老爺親口承認的
這樣帶着桃色的隱私事,最容易引起大衆的好奇心。
於是,爲了看熱鬧,他們心照不宣,能來的都來了。
“翁夫人嗎好久沒見您到外頭走動了。”一名年輕婦人,看到靈棚裏坐着的一位夫人,停下來攀談。
那位夫人起身:“是盧二奶奶啊確實好久不見了。聽說你最近身子不大好,出殯可是件累人的事,怎麼今日來了”
“這不是機會難逢嗎”
兩人視線一對,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這明家,平日裏號稱家風清正,現下出了這樣的事,怎麼不叫人興奮
小叔調戲嫂子,害得嫂子一命嗚呼。嘖嘖嘖,明家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書香門第太給明相爺丟人了
兩人湊到一起小聲說話,先從明三夫人說起,講到那位荒唐的六老爺,再說到昨日那樁事。
也是怪了。明家這是流年不利出了這樣的事,已經夠丟人了,居然又在園子裏挖了具屍骨出來。
聽說明七小姐個把月前撞過鬼,該不會明三夫人也是因此想不開自盡的吧
說不定,就是冤鬼找替身呢
兩人說着說着,眼看着天色微明,那翁夫人奇道:“方纔不是放炮起棺了嗎這都多久了怎麼還不出來”
聽她這一說,盧二奶奶也奇了:“是啊擡棺就那麼一會兒時間,這得有半個時辰了吧”
“難道”
兩人視線一對,說不上是興奮還是懼怕。
鬧鬼
剛冒出這個念頭,忽聽靈堂那邊傳來一聲怪叫,有人大叫“鬼啊”急慌慌地跑出來。
咦真鬧鬼了
是明三夫人詐屍了嗎
因爲人多,他們倒不怎麼懼怕,反而聚到一起興奮地指指點點。
“那喊話是誰”
“這是陰陽先生的徒弟啊你看他手裏還拿着法器呢”
“陰陽先生的徒弟都嚇成這樣看來是真鬧鬼了”
“果然是受冤死的,這是不肯瞑目啊”
“今天還能不能出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