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乘鸞 >302章 相讓
    蔣文峯把打着酒嗝的傅今送走了。

    明微扭頭問玄非:“一直看我作甚”

    從剛纔開始,玄非就時不時盯着她看,她想忽略都不行。

    見她發問,玄非直言不諱:“爲什麼將主動權拱手相讓”

    他不是傻子,從傅今進來開始,明微就不怎麼說話了,任由傅今引領話題,做出決策。

    這不是他印象中的明微,她這個人看起來挺隨和,實則有着極強的掌控欲。就如同上次玄都觀之爭,強行介入,迫使自己居於下風,雖然順利當上了觀主,卻被她壓了一頭。

    明微笑了笑,問他:“你覺得,傅先生會跟去西北嗎”

    玄非思索片刻,答道:“可能性在五五之間。京城如此形勢,去西北經營出另一番天地,是個很好的選擇。”

    明微卻道:“我認爲,他自己不會去。”

    “爲什麼”

    “因爲京城需要人盯着,他不信任別人。”

    傅今有大才,同時也很自信。楊殊現在的處境,除了被放逐出去,沒有更好的路。但京城畢竟是權力中心,一旦發生什麼,鞭長莫及。

    他不留下,還有誰能替他蔣文峯固然可以,但他是個打理細務的能臣,爭權奪勢不在行。

    “他就這麼信任”玄非的目光瞟向楊殊。

    “這也是一項考驗。”明微道,“本事強的人,總有點自視甚高。如果本身沒有足夠的能力,如何能叫他甘心爲人所用”

    傅今又不是傻子,就因爲當初那點交情,拼了老命把楊殊送上至尊之位總得看看他扶不扶得起來。

    玄非有點回過味來:“所以,你是故意讓他佔據主動,好讓他出力”

    明微意味深長地笑:“他想要的東西,我不需要,他會的東西,我不精通,把戰場讓給他,不是物盡其用嗎”

    玄非:“”

    所以,他被明微搶盡主動權,是因爲兩人的功用重合了

    “你就不怕把他養太肥了,日後失去話語權”

    明微嘆道:“你這就誤解我了。我要話語權做什麼身爲女子,我又不能出將入相。只要結果順着好的方向走,能夠達成我的心願,別的都是旁枝末節。”

    玄非很懷疑地看着她:“真的”你有這麼高尚

    明微笑而不語。

    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然要將舞臺讓給他們。只要做幕後人就夠了,不需要自己粉墨登場。

    包括玄非也是,只要收服了他,國師這個位置,還是讓他自己去坐吧。

    明微回身,看到楊殊站在月下,仰頭看着天上明月,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走過去:“時候不早了,得送你回去了。”

    楊殊嗯了一聲,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出口的卻是:“讓他送我吧,太晚了,你也早些回,不然紀家人會擔心。”

    他看的是身邊的寧休。

    明微想想也行,寧休武功既高玄術也不錯,有玄非輔助,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對寧休道:“先生,勞煩你了。”

    寧休悶悶地回:“放心。”

    要說今晚這場對話,最不開心的就是他了。楊殊決定走那條路,完全背離了師父的託付。但他除了支持,沒有別的辦法了。

    “你先回去。”楊

    殊堅持,“看你走了我再回。”

    明微失笑:“好吧。”

    她吹了聲口哨,他送的照夜玉獅子飛奔而至。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寧休也趕了馬車過來。

    師兄弟倆默不作聲地回城。

    本朝不宵禁,城門關得很晚,寧休用了些法子矇混過去,往天牢方向馳去。

    楊殊就坐在馬車門口,靠着車壁,隔着一道簾子與寧休說話:“你是不是很生氣”

    寧休淡淡回道:“我生什麼氣”

    “你的任務又完不成了。”

    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只有馬車滾過青石板的聲音。

    過了會兒,寧休才道:“說不上生氣,就是擔心。你應該看得出來,他們都想把往你那個位置推。”

    楊殊笑:“我說我沒那個心思,你相信嗎”

    “這不是你有沒有心思的問題,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你不想,也由不得自己。”

    楊殊卻道:“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會逃避。”

    寧休沉默半晌,道:“這件事,你答應得太乾脆了,是不是有別的事瞞着我”

    楊殊坦然承認:“對。但這件事,我現在還不能說。”

    “跟明姑娘有關。”

    “是。”

    寧休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你遇上她是福是禍了。”

    他又不是沒眼睛,明微一直幫着楊殊,他看得到,但她也把他推上了這麼一條路。

    楊殊卻笑了。

    他靠在車壁上,黑暗中,偶爾有燈光從車窗一閃而過。

    “如果沒遇到她,上次玄非觀測到帝星,大概我就得跟你遠走高飛了。這輩子浪跡天涯,倒說不上有什麼不好,但也好像沒什麼好的。”

    寧休聽得這話,心中莫名一酸,心裏那份不虞,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曾經歷過,沒有也就沒有。但是經歷過了,怎麼能想象失去的情形

    他從出生就爲人所愛,然而愛他的他愛的,一個個都離去了,無法迴應,也無法報答。又怎麼捨得再失去一個

    “你別多想了。”他低聲道,“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順着走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天牢到了。

    寧休施展玄術,將他送進去的那一刻,耳邊聽到他輕輕的聲音:“謝謝你,師兄。”

    寧休擡起頭,看着他輕飄飄地掉進牢房。

    這是他第一次喊師兄。

    旭日東昇,傅今伸着懶腰從客院出來。

    看到呂騫坐在堂中,他擦了擦眼睛:“您老怎麼沒上朝”

    上朝的話,五更就該走了。

    呂騫正在吸旱菸,腿腳發作嚴重的時候,就靠這一口壓着。

    聽得傅今說話,他擡頭看了一眼:“臨時取消了。”

    傅今愣了下:“取消”

    寶座上這位,登位十八年,向來勤勉,不可能沒事取消早朝。

    呂騫點了下頭,說道:“裴貴妃出事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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