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警官, 那些東西都是我撿來的廢品,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製毒器具。”
“別負隅頑抗了, 老實交代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再嘴硬的話誰都救不了你”
“哈哈, 警官你們是要拿我衝季末業績嗎製毒販毒那可是死罪一條,你們這是想誘騙我認罪吧”
審訊室單面玻璃外, 嚴峫戴着藍牙耳機, 背對着身後的訊問場景。
他在嘩嘩作響的水流中解開手上繃帶, 將皮開肉綻的手指伸到水龍頭下,凝固的鮮血立刻化作紅水順着指尖流走了。
冰冷的刺痛像千萬根細針扎進骨髓, 但他卻像毫無感覺,連眉峯都沒動一下, 聚精會神聽着耳機裏傳來的對話:
“如果你坦白交代五零二案發當晚車後座的同夥,對我們警方辦案提供重大線索的話, 法院未必不會從輕判處”
“什麼同夥那是打順風車的, 我根本不認識。”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搭順風車的是男是女,多大歲數, 有什麼體貌特徵,以什麼形式付的款”
“忘了,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艹, 這死鴨子嘴真硬。”馬翔悻悻道:“從昨晚到現在疲勞審訊八個多小時了, 不是不知道就是他忘了,老子真想”
嚴峫眼皮都沒擡:“你想幹什麼
馬翔嚥了口唾沫,看小屋子裏只有秦川一個外人,便偷偷摸摸衝嚴峫使了個眼色:“我讓實習生把監控斷了,嚴哥,咱們上點手段吧”
秦川在玻璃倒映裏擡頭笑道:“喲,我可什麼都沒聽見。”
“手段,”嚴峫哼笑一聲,拿雪白的毛巾慢悠悠擦手,問:“什麼手段”
“嘖,拿枕頭墊着打肚子啊反手銬椅背騰空過夜啊我聽說一點傷痕都看不出來,保證他不過一晚上就”
嚴峫打斷他:“這就叫手段了”
馬翔眨巴着他無辜的大眼睛。
“我告訴你什麼叫手段。”嚴峫說,“滿把頭髮剪碎了混在奶茶裏逼他喝,高光對着眼睛照讓他三天不睡覺,燒過的針專往腋下膝彎裏扎,看不出傷口還折磨人。要是這還不過癮的話,拿兩隻大瓦數電燈泡同時烤他左右太陽穴,或者拿出美國佬對付基地成員的手段把嫌疑人按倒了直接上水刑,曾經有人這樣實施過,後來”
馬翔整個臉部肌肉已經僵了,半晌才顫抖道:“後來”
嚴峫劈手給了他一巴掌,怒道:“後來就是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了蠢貨”
秦川爆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
“沒事少刷那些垃圾公衆號”嚴峫對着瑟瑟發抖的馬翔斥道:“咱們這不是哪個犄角旮旯派出所,是副省級建制的市公安局,多少雙眼睛盯着,你以爲斷個監控別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笑話”
馬翔覺得十分委屈,“那他打死就是不交代怎麼辦”
“咱們不說上手段逼出來的口供能不能採信,就說在千萬分之一的情況下胡偉勝真是無辜的,製毒工具真是他撿回去賣廢品的,殺死馮宇光的也另有其人多少年後冤案翻出來,你給他賠命還是我給他賠命”
嚴峫剛張嘴要罵,突然門被推開了,苟利以與其噸位極不相稱的靈活狂奔而進,舉着手裏的牛皮紙袋:“來了來了快點你要的法寶準備好了”
嚴峫立刻接過來,目光往紙袋裏一掃。
馬翔好奇道:“法寶”
馬翔伸長脖子,甚至連秦川都忍不住往這邊瞅,卻被嚴峫一手一個搡了回去,嘩啦將紙袋抓起來,衝苟利比了個大拇指:“行的我苟,我看這波沒問題那誰來開個門,讓我進去。”
苟利謙虛道:“好說啦老魏。”
嚴峫:“”
秦川拍拍嚴峫的肩膀:“快進去吧老魏。”
嚴峫:“你們”
馬翔:“看好你喲魏哥。”
嚴峫大怒:“你纔是偉哥呢”
門咔噠一聲,胡偉勝擡起頭,露出了佈滿血絲的眼睛。
審問民警起身叫了聲嚴哥,嚴峫揮揮手示意他們出去,然後拉開鐵桌後的摺疊椅,一屁股坐了下去,丟了根菸到桌面上:
“抽吧。”
胡偉勝動了動,但沒接,沙啞笑道:“怎麼警官,唱白臉的來了嗎”
胡偉勝數次進宮,對審訊的這些技巧可能比一般民警還熟。嚴峫知道已經浪費足夠多口舌了,也就沒再虛與委蛇,直截了當道:“我姓嚴,市局刑偵副支隊長,支隊工作這塊歸我管。”
胡偉勝眯起了眼睛。
這人也才四十多歲,卻早早地攢了一堆皺紋,每一根褶皺裏都隱藏着愚昧的狡猾和兇狠。
“抽吧,別緊張。”嚴峫說着自己也啪地點了根菸,深深吸了口,放鬆地吐出一口氣:“不是要害你,這麼大個市局,就算想給你下迷藥也沒人敢動手,放心吧。”
嚴峫的聲線低沉硬朗,帶着雄性氣息渾厚的磁性,但天生又有種漫不經心的味道,彷彿對什麼都不太在意。
胡偉勝渾濁的目光閃動了幾下,雖然遲疑,但最終還是把煙拿了起來,顫抖着手點燃了,立刻陶醉地抽了一大口。
“好煙,”他喃喃道,“你們喫公家飯的,都抽這麼好的煙嗎”
嚴峫嗨地一聲:“光靠警察那點工資,我發薪水第二天就該餓死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引人誤會了,胡偉勝還當他真在暗示什麼,沒想到警察竟敢在審訊室這種有監控有錄像的地方肆無忌憚說這種話,不禁流露出一絲意外。
嚴峫並不解釋,吊兒郎當一笑。
“你呢,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無罪釋放,無非是死緩還是喫槍子的問題。老實說吧,馮宇光是吃了你賣的藥而死的,現在主要責任就在你跟你同夥兩個人身上只要老實按我說的錄口供,我保證你下半輩子在牢裏天天都能抽到這麼好的煙;但要是繼續包庇同夥的話,我就只能親手送你上刑場了。”
“什麼同夥我說了那就是個搭順風車的”胡偉勝硬邦邦地道。
嚴峫夾着煙,無所謂道:“彆嘴硬,人我們已經抓住了。”
胡偉勝一愣。
“你肯定想問,爲什麼抓住了他,我們卻還要死抓着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