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破雲 >第124章Chapter124
    緬甸邊境。

    五星級酒店頂層, 鏡面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阿杰大步流星地走出來,穿過鋪着厚實地毯的長廊,來到盡頭一間被人把守的套房門前, 手下立刻恭敬地爲他打開了門。

    幾個緬甸人坐在書房裏低聲交談, 眼見是生意談成了, 各個大佬臉上都帶着喜色。兩個旅行箱打開平攤在地上,箱子裏用黑布裹起來的兩大包黃金澄黃奪目, 黑桃k招手叫來一名保鏢,低聲吩咐:“收起來。”

    保鏢應聲上前, 就在這時阿杰快步走了進來:“大哥”

    “嗯”

    緬甸人見他進來, 不由紛紛交頭接耳, 顯然都認識這麼個頭號狠角色。但阿杰沒理睬這幫當地人, 他俯在黑桃k耳邊,低聲說了好幾分鐘,黑桃k眉梢一挑:“噢他真這麼說”

    “消息是建寧那邊我們的人傳回來的,放了監聽器,原話就是這樣。”阿杰吸了口氣, 眉眼間混雜着不甘的悻悻和兇狠的躍躍欲試, 後槽牙磨了半天,才說:“那江停還真是個真是個狠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黑桃k瞟了他一眼。

    阿杰連忙問:“我們現在怎麼辦,大哥”

    黑桃k順手撕了張紙條, 寫下一個地址, 阿杰連忙接了過去。

    “老頭以前在這半山腰上有個盤口,西南地區最大的出貨盤之一就是它後面的元龍峽, 半年前我讓人盯住了附近幾個村子。你親自帶人過去一趟,給我記好了,不論發生什麼,哪怕跟老頭的人撕破臉,”黑桃k在阿杰發亮的目光中緩緩道:“你知道該怎麼做。”

    阿杰轉身就走。

    “回來”

    阿杰猛地站住轉身,只見黑桃k似笑非笑地,隔空點了點那張紙條:

    “年輕人,記住以前的教訓,做事別那麼毛躁。明白了麼”

    阿杰抓抓刺蝟般的短髮,嘿地一笑,疾步出去了。

    “哎我說,你沒事吧”

    齊思浩坐在顛簸不停的破車裏,幾乎要後悔自己在福利院裏狼吞虎嚥了三個大饅頭了,崎嶇不平的山道簡直要逼他把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整整一路上他都緊閉嘴巴與翻滾的食道抗衡,但天快黑下來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儘量語氣緩和地衝着駕駛座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嚴峫的側臉看不出絲毫異樣,但從眉骨到鼻樑、乃至於沉沉下垂的脣角,都像是利刀雕鑿出的一整塊黑巖,散發出凌厲陰沉的氣息。

    齊思浩偷覷他,現在是真的後悔沒有像縣政府派來的司機那樣,乾脆在福利院湊合睡一晚了。

    “不是,嚴隊,你看這天真的要黑了,這道路條件,晚上肯定趕不回通山縣,通宵開夜車又太危險,不如我們折回永康村借宿一晚上,明天再說吧,啊”

    齊思浩真稱得上是苦口婆心了,只聽車輪駛過地面,發出轟轟聲,嚴峫一言不發。

    半晌突然:“刺啦”

    剎車板一腳踩到底,車輪險些打滑,齊思浩猝不及防向前猛傾,差點被安全帶勒吐出來。

    嚴峫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調轉車頭,向早已開過了的村莊駛去。

    永康村坐落在山腳,地處極其偏僻,離通山縣遠,但出乎意料的是經濟發展得還可以,每家每戶都建起了水泥房。這裏大概很少見到外人,嚴峫他們的破車剛進村就引起了圍觀,還有不懂事的小孩吸溜着鼻涕跟在後面,好奇地探頭探腦。

    嚴峫身上帶着縣政府關於扶貧項目的文件,跟村委會打過招呼之後,被村長親自安排住在了村頭唯一的招待所裏。

    雖然條件簡陋,但好歹有個硬板牀睡了。

    齊思浩這幾年養尊處優,不太適應這種簡陋的環境,草草洗漱過後就合衣睡了。嚴峫則慢慢地吃了飯,披上大衣出了招待所,心事重重地坐在院子裏點了根菸。

    鄉村裏天一黑,要是無星無月,那真是不見半點光。尤其永康村背靠蒼茫山林,風吹鶴戾野獸長嗥,除此之外別無人聲,城裏生活慣了的人都想象不到夜晚能伸手不見五指到什麼地步。

    嚴峫披着風衣,坐在破院子的石頭臺階上,手指間菸頭那一點紅光明明昧昧。

    “當時我並沒有監護人,獨自居住在學校邊的老式筒子樓裏”

    “當我有能力通過各種手段調查自己檔案的時候,才發現所謂的領養人實際並不存在”

    那天晚上江停的敘述伴隨着河水聲,再次響徹在嚴峫耳際,只是這次他終於聽見了自己心中壓抑已久的諷刺與自嘲。

    江停也許沒有撒謊,他說出口的都是實情。

    只是他沒說出口的那部分,卻能顛覆所有虛僞的表象。

    所謂的領養人確實不存在,因爲“草花a”作爲緬甸毒販不可能通過真實信息登記領養,長大成人後的江停心裏也很清楚這一點。也就是說,當江停表現出對自己過往經歷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內心其實很明白,這些年來自己跟販毒集團有着怎樣錯綜複雜的聯繫。

    那麼,他真的是“滑檔”進的公大嗎

    他一路成爲西南地區禁毒口最有潛力的警界新星,這真的是巧合

    命運不可能在一個人完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設置出這麼多陰差陽錯,除非這個人每一步都按着早已安排好的節奏,只是表面沒露出絲毫端倪。

    而江停命運的轉折點三年前1009爆炸案,到底是真的被警方內線出賣還是本來就精心準備好的劇本

    平生第一次,嚴峫心底猝然升起一絲不寒而慄。

    “之所以隱瞞也並不是因爲怕你捲進這趟渾水,嚴峫,而是因爲我不相信你”

    如果一個人在共同經歷數次生死之後還無法交託他的信任,那麼排除所有天方夜譚的戲碼,最後只剩下了唯一一種可能:

    他知道自己擔不起相同分量的信任。

    遠方茫茫黑夜中突然閃現出什麼,嚴峫下意識擡頭,只見數公里之外的半山腰上隱約有光點晃動,彷彿是成排的車燈。

    這麼險峻的地方竟然還有人開夜車,要麼是車技好,要麼是真不要命吧。

    他呼了口氣,太陽穴一跳一跳地抽痛,也沒心情想其他的,隨手摁熄了菸頭丟在草叢邊,起身走回了招待所。

    傍晚投宿的時候沒仔細看,這回就瞧見招待所老闆家兩兒子招來幾個同齡小青年,坐在廳堂裏吆五喝六地打遊戲。嚴峫經過時他們聞見煙味,上來討煙抽,嚴峫心裏有些納罕,但還是隨手丟了半包煙過去,轉身上了樓。

    薄薄的牆壁和門板根本擋不住齊思浩的呼嚕聲,嚴峫剛要推門,手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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