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破雲 >154.Chapter 154
    案發當晚, 所有受傷人員被緊急送進山下最近的縣城醫院進行初步處理,個別傷情嚴重的特警被省裏特派直升機連夜空運回建寧第一人民醫院,這其中也包括嚴峫和江停。

    嚴峫一路上抱着昏迷的江停哭得聲嘶力竭, 進了醫院大門還不願意上推牀, 一定要拉着江停的手親自送他進手術室。他那活蹦亂跳的勁兒, 連聞訊趕來的曾翠翠女士都不由懷疑呂局謊報了傷情,然而嚴父卻知道其中利害, 衝過去就把兒子摁上了檢查牀。

    果然僅僅幾分鐘後,嚴峫突然開始大口咳血, 身體痙攣, 隨即陷入了昏迷。

    這是墜崖造成的衝擊內傷, 當時可能完全沒有感覺, 事後卻會突然發生非常危險的情況。所幸嚴父有先見之明,手忙腳亂的護士立刻衝過來把嚴峫推進手術室,經過搶救之後嚴峫於第二天上午脫離危險,恢復速度非常良好,第三天晚上就可以自己顫顫巍巍地扶着走廊牆扒icu大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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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停躺在icu裏, 他的情況不那麼幸運。

    他腦子裏的那塊淤血就像連環定時炸彈, 在墜崖時不知道撞到了哪裏,落水上岸時眼睛應該還有光感,之後就看不見了。這還只是連環炸彈的第一炸, 醫生說如果採用保守治療的話, 視力確實有可能恢復,但第二炸甚至第三炸可能幾天之後就會爆發, 威脅生命的速度會快到根本來不及採取治療,因此最好現在就治標治本,立刻開顱。

    然而開顱手術的危險性不言而喻,江停自己已無法主宰命運,也沒有法律意義上的家人了。

    嚴峫替他做了這個性命攸關的決定。

    建寧市第一人民醫院在這方面的技術還是很成熟的,嚴家除了財力支撐和術後護理之外幫不上本質性的忙,只能將一切交給現代醫學和玄妙的宿命。

    數天後,副院長親自主刀進行了第一次開顱,術後檢查顯示情況並不太好,隨即又進行了第二次開顱;江停的生命指徵一度降到非常低的程度,術後醫生委婉地告訴曾翠,病人應該是在半個月之內脫離昏迷狀態,否則情況就會變得非常難測了。

    難測是什麼意思呢

    嚴峫不敢去想。

    他天天去icu守着,有時在門裏,有時在門外。楊媚陪他一起守,馬翔苟利韓小梅高盼青等人只要有空也來。日子在焦灼中轉眼過去,江停拖到了半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才終於在所有人的我帶中,虛弱地睜開了眼睛。

    “你爹修路造橋積了大德了,以後要好好孝順爹媽,知道嗎”曾翠翠泣不成聲抹眼淚,同時用因爲無心打理而早就脫落成一塊一塊的尖尖美甲揪着她兒子耳朵。嚴峫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被揪得齜牙咧嘴,然而自知理虧,忙不迭跟他媽賭咒發誓寫保證書,然後恭恭敬敬雙手捧着把他媽送出了醫院。

    江停那天醒來後,旋即又陷入了昏迷,醫生說那是因爲身體太虛弱了,需要在深度睡眠中進行自我修復的緣故。好在曾翠翠女士可以託關係給兒媳婦住單人vip病房,進口藥不要錢一樣往裏砸,考慮到江停原本幾乎完全垮塌的身體底子,他現在的恢復速度已經算非常喜人的了。

    唯一一點是醫生叮囑以後不要過多用眼,最好在幾個月內都戒手機戒電視,免得以後年紀大了眼睛不好。

    這個倒不是什麼問題,作爲在狙擊上頗有天分的人,江停醒來後忠實地執行了醫囑。他整天暈暈乎乎地靠在牀頭,因爲極度虛弱整個人都在半夢半醒狀態,別說手機電視了,除了嚴峫那張已經淤血褪盡煥然一新的帥臉之外,他幾乎什麼都不看。

    從恭州到建寧,從省廳到市局,大大小小的特派員調查員全都到他病牀前走了一遭,但正式調查工作必須等到他更加清醒之後才能開始。呂局魏副局也來了,魏副局走時滿臉牙疼的表情,拉着嚴峫的手遲疑再三,才頹然長嘆一聲:“早知道當年我閨女一時糊塗看上你這副臭皮囊的時候我就不該攔她了,唉”

    嚴峫遍體生寒,說幸虧您攔住了,您閨女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三現任女子特警隊教官,您沒攔的話我這條小命現在還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相對於呂局的視若無睹、魏副局的委婉含蓄,楊媚對嚴峫的不滿就表示得很明顯了。她是這麼勸說的:“江哥你稍微離姓嚴的遠一點,他這個人不太在乎名聲,行爲舉止也比較怪異,到時候把你也帶歪了,可能會有損你在公安系統內高大正面的形象”

    “我覺得我很正常啊”嚴峫奇怪道。

    楊媚怒道:“你把江哥摁在牀上一口口餵飯這哪裏正常”

    江停微閉着眼睛,裝什麼都不知道,有條不紊喝着嚴峫親手喂的養生粥,神態安詳得猶如自帶一圈柔光。

    看着他這幅模樣,楊媚內心終於意識到嫁出去的江哥潑出去的水,已經徹底拉不回己方陣營了,只得長吁短嘆眼不見爲淨。

    江停這種被藥物影響的迷糊狀態又維持了好幾天,才終於漸漸恢復清醒,可以勉強自己下地了這對任何一個自尊心強且急欲恢復自理能力的人來說,都是很值得慶賀的。

    那天他終於在不用嚴峫幫忙的情況下獨立完成了上廁所這件事,靠牆支撐着自己洗了手,內心充滿了混合着心酸的成就感。他擦乾雙手,擡頭時正巧看見鏡子,只見自己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眼角竟然生出了幾絲不易發現的細微紋路,不由陡然升起一股傷感:原來我這麼快就三十多歲了嗎

    年少時的意氣風發彷彿還近在眼前,轉眼人生最寶貴的年華就全都過去了。

    江停想起嚴峫,覺得他跟自己不一樣,還是很年輕很英俊的,不由自嘲地想幸虧當初他瞎,否則愛情的小火花估計是拿金剛鑽都擦不出來。

    “媳婦”嚴峫在外面哐哐哐拍門:“你在幹什麼你他媽是掉進馬桶裏了嗎要不要我抱你出來”

    江停精神一振,心說我剛纔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男子漢大丈夫只看臉像什麼話,我明明是靠智商優勢和人格魅力取勝的啊。

    “來了”江停提聲回答,吸了口氣打量自己,滿意地點點頭,轉身準備出去。

    就在這時,突然他餘光瞥見鏡子裏的某個細節,陡然如遭雷劈。

    “嚴峫”

    “怎麼啦”嚴峫齜着牙守在門外,心裏對江停不要自己幫忙上廁所的行爲感到很不滿,“你就是掉進馬桶起不來了是吧現在知道老公的重要性了對吧後悔不後悔下次還敢不敢一個人上廁”

    呼地一聲門板打開,江停精神恍惚,面色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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