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磚 >第六節魏王李泰
    初春的暖風在平原上輕輕拂過的時候,玉山上還是沒有多少變化,寒風從玉山的缺口吹過,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春意。後山的瀑布沒有夏日壯觀,只剩下一小股水從山崖上跌落,還沒到山腳就被寒風吹散,化作漫天的水霧。

    李泰裹着裘皮凍得瑟瑟發抖,烏青的嘴脣不停的抖動,牙齒互相扣擊發出咯咯的聲音,強壯的護衛擋在他前面,不讓水霧沾到王爺的身上,他的皮衣上已經有水滴不停的滑落,整個人也快凍僵了。

    一個木製的風車在寒風的帶動下緩緩轉動,風車的主軸上纏着一大圈繩子,隨着風車的轉動,繩子又纏繞了一圈,繩子上每間隔一米,就用紅色的漆料塗抹出一個記號,很容易就計算出風車在單位時間內到底把繩子收回了多少米。

    “五十七”。李泰嘴裏唸叨着一個新的數字,從口袋裏伸出手,用鉛筆哆哆嗦嗦的在一個小本子上記錄下了這個數字。在一柱香的時間內,負重情況下,這個簡易的風車共收回繩子五十七米。

    讓護衛抽掉風車上的擋杆,失去固定的繩子就迅速的滑落下去,風車沒了繩子的牽絆,轉動的越發靈活,轉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頃刻間就被山谷裏的寒風吹拂的搖頭晃腦起來,木架子傳來咯吱咯吱的響動,這樣的力度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把木架子徹底的搖散架。

    “材料是個大問題,鐵做的風車風吹不動,加工也成問題,木製的結構強度不足,受不了風車強大的動能,這如何是好,風車的槳葉越大兜的風就越多,提起的重物就越重,這裏面還是有跡可循的,只可惜我還是不明白,到底如何才能把力的損耗減到最小。”一說起這些,李泰似乎忘記了寒冷,手插在口袋裏不停的在地上亂轉,如同一頭拉磨的老驢。

    “該死的雲燁,你好端端的跑到軍營裏去幹什麼,還跑去了草原,萬一被該死的突厥人砍成幾塊,你讓我找誰去問這些問題?你就是一個小文人,當什麼武侯啊,還出徵,你很能打麼?就是牽一條狗,在草原上它的戰鬥力也比你強吧?打仗關你屁事,不好好的躲在書院教書,逞什麼英雄啊。”

    看着逐漸垮塌的木架子,李泰的怨念就更加的強烈了。

    “王爺,架子塌了,今天的實驗做不成了,咱們回去吧,小的擔心您的身體扛不住這裏的寒風,萬一生病了,娘娘會把小的剁了喂狗的。”強壯的護衛生怕李泰又出什麼鬼主意,趁着架子倒了,趕緊勸李泰回去,這裏實在是太冷了。

    李泰倒是從善如流,聽到自己護衛頭領的話立刻就鑽進軟轎內,兩個轎伕擡起軟轎一溜煙的就跑下山去了,護衛頭領活動一下全身,用手使勁的搓幾下早就凍木的臉頰,跟着軟轎,小步的跑了起來,王爺自從來到書院,他的工作量加大了好多,以前王爺躲在書齋裏,只要讀起書,一整天都不帶換地方的,自己一天清閒的要命,不但有空喝兩杯,甚至有時間去平安坊會一會自己的相好,那纔是人過的日子,哪像現在,過得連狗都不如,前些日子要揹着石頭往山頂上爬,然後再把石頭從山頂上扔下來,好不容易盼到不背石頭的一天,準備好好歇幾天,養一養勞累的身體,誰知道現在又要在寒風裏

    看風車扯繩子,有時還要掛上木桶。

    他不明白王爺到底要幹什麼,說是小孩的遊戲又不大像,最後一次扔石頭他眼看着兩百斤的石頭被一把大傘,晃晃悠悠的帶到山裏去了,山腳下站了好多人,書院裏的大儒,還有好多的學生前來觀禮,石頭被風帶走了,山腳下驚呼聲一片,從王爺洋洋自得的表情中,這件事好像很了不起。

    後來王爺讓一個護衛背上大傘從山崖上跳下去,說是想看看人是如何從高空中墜落卻不傷分毫的,那個侍衛跪在地上的把頭都磕破了,才讓王爺改變了主意,用一頭豬來代替人。那頭豬被從山崖扔了下去,剛開始還在慘嚎,結果沒用多長時間,那頭豬就停止了嚎叫,似乎在欣賞空中的美景,從一里地以外找見那頭豬的時候,它拖着大傘正在用鼻子拱草地找蚯蚓喫。豬沒死,人如果掛在大傘上也一定不會摔死,那個被選中的護衛捶胸頓足的後悔,如果他膽子大一點,跳完以後他的官職一定會升一升的,大好的機會白白從眼前溜掉了。

    李泰越來越討厭自己無窮無盡的雜事,封地上似乎從來就沒有平安過,總有煩心的事一樁接一樁的侵擾他。

    坐在案几後面,拿起一封要求減租的公文,他胡亂批了幾個字就丟到一邊去了,十四歲的他,滿腦子都是那些奇怪的字符,對於普通的事物,有一種從心底升起的厭煩。

    王府的屬官,著作郎蕭德言、祕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人總是一起來給李泰添麻煩,一會要求魏王殿下須作皇室之表率,爲封地百姓謀福利。一會要求魏王殿下應該多與陛下溝通,好固恩寵,甚至要求他應當經常去皇宮裏拜見皇后娘娘,最不濟也要多多結交朝廷重臣,好在陛下心中留下精明幹練的評價。

    作爲皇子,李泰又不是傻子,哪裏會看不出這些人的目的,不就是強烈支持自己和大哥李承乾爭一爭太子的大位麼。以前還有幻想,晚上睡着了也偶爾做一做自己成爲皇帝的美夢。

    如今這種奢望在他的心裏幾乎留不下痕跡,自己的父皇那一天不是三更眠,五更起,案几上也總有批覆不完的奏摺,今天爲蝗災擔憂,明天又爲往日的屬下造反傷心。唉,這種提起刀砍人,放下刀謀算的帝王生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父皇把給我的封地加了又加,現在已經已經到了極致。每回看到三哥李恪羨慕的神色,爲什麼自己就得意不起來呢?

    降落傘把豬帶跑了,爲什我會欣喜若狂?黃鼠毫釐不差的從自己畫的白圈裏鑽出來時,爲什麼自己的心會跳的如此狂野?雷電繚繞下的雲燁爲什麼讓自己羨慕的如癡如醉?甚至把地圖用橫豎線標示出來這麼枯燥的工作都讓自己沉醉?我是皇子,不是天生就該爲皇帝位整個你死我活的麼?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重新撿起那些本章,一一研判。

    “有麒麟現於楚州?”翻檢到楚州刺史的本章居然看到了這句話,李泰大怒,混帳東西,又來騙本王,上次說是有花開並蒂之桃樹,說是千古祥瑞,自己下令褒獎。結果被雲燁笑話了整整半年,還給自己起了一個並蒂花的外號,在學子中廣爲流傳,什麼花開並蒂,那種東西雲燁在果園裏找了不下二十朵,這回還來?還是什麼麒麟,那東西全身冒火,有騰雲駕霧的本事,你們是怎麼捉到的?不會又是在騙本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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