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我想一個人靜靜。”她朝前走去,身上是胡亂裹的風衣,風衣裏面是睡裙,腳下則穿着拖鞋。
“媒體可能很快會跟到這裏,或者去公司和你家附近跟蹤你的行跡。”白紀川毫不留情地說,“你的確最好儘快離開這裏,回去換上整齊的衣服,或者在家呆着不要出來,之後該怎麼做,公關部的同事會告訴你。”
韓可欣回眸看了眼白紀川,那淒涼的眼神似乎在控訴他的無情,嘴角輕輕一扯,又轉身走了。
“紀川。”一然跑來他身邊,想請他不要說得這麼直接。
“這是我的責任。”白紀川卻說,“她還有很多事需要面對,如果她已經徹底放棄了,她做什麼我都不會管。”
一然便知自己不該再插嘴,她本是擔心白紀川開快車,在邊上他能有所顧忌,但這上頭的事,她還是靜靜旁觀就好。
他們直接回了銀河,相關的同事也到了,準備啓動的是最糟糕結果的危機公關,但是半天后,決策人卻始終沒有消息。同事們諸多聯繫,韓可欣誰的電話都不接,董事會的責問卻紛至沓來,最後不得已,找到了韓靖。
韓靖對白紀川說:“那就讓她再考慮一天,明天晚上她如果還不理睬你們,我給你們答覆。記者招待會,就暫定週一,到時候該說什麼怎麼說,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大老闆如此淡定,白紀川還能說什麼,或許韓靖是早就決定了要給女兒交學費,看樣子他最終還可能會保住韓可欣不被董事會彈劾,可她能從這一次事件裏吸取教訓嗎
盛怒之下,跑去砸了周子俊的實驗室,這是韓大小姐認爲最有效的解決辦法她只是在發泄個人的情緒,她要是早十年這麼做也罷了,她和一然同齡,轉眼就要三十了。
三十歲的女人,依舊可以青春貌美,可三十歲的人,不論男女,都該成熟了。
白紀川從會議室回來,進門就見一然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手裏拿着三明治,桌上另有一份還有咖啡,她看見自己就說:“先喫點東西嗎”
他們早飯都沒喫就衝出來了,一然跟着他來銀河,然後就一直在這裏等他。
白紀川確實餓了,坐下來三兩口就吞掉了一個三明治,一然在邊上說:“慢點喫,咖啡要不要去熱一下”
但是很快全都進到他肚子裏了,一然遞給他紙巾問:“還想喫什麼嗎,我去給你買。”
白紀川愜意地舒了口氣:“足夠了,我再看一點資料,就能走。”
一然很驚訝:“已經可以走了嗎我等你不是催你哦,反正外面也沒什麼人,你要是覺得我坐在這裏心煩,我到外面去。”
白紀川卻笑:“公關部早就做好了準備,現在就等上面點頭,但是韓可欣看樣子是在思考人生,我和韓靖聯繫過了,他決定給女兒一天時間來思考人生,不,算上今天,該是兩天。有什麼事週一再說,具體的,我明天晚上再和他們以及公關部的同事打個電話就行。”
他說着站起來,去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對一然說:“我很快就好。”
一然當然不急:“你慢慢的,就當我不存在。”
白紀川沒有拒絕,安靜地坐在一旁,快到家時忽然笑了。
“怎麼啦,我開得很爛嗎不就是慢一點嘛。”一然不服氣地說,“就知道笑我。”
“我是笑自己,到底是有一天開始依賴人了,這種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改掉,我好想已經改不掉了。”白紀川說,“現在已經無法想象,你不在我身邊,我該怎麼辦。”
“那你肯定也好好的,就是要自己開車嘍。”一然笑着,“不過暫時不用擔心,目前爲止,我很樂意培養你這種壞習慣,要多依賴我一點知道嗎,要離不開我纔行。”
“離不開了。”
“我也是。”一然那麼溫柔,“等下回家補個覺,就讓可欣慢慢思考人生吧,誰都有第一次,她起步得晚,給她一點時間和機會,既然他爸爸捨得賠錢,你就不要擔心了。”
這會兒,韓可欣早就在家了,回到家後一頭倒在牀上,呆呆地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看得眼珠子乾澀得刺痛,才稍稍眨了眨眼睛。
房門被敲響了,是媽媽的聲音:“可欣,我把喫的放在門口了,記得拿。”然後就安靜了。
韓可欣緩緩“醒過來”,坐了起來,走到門前打開門,可不巧的是,媽媽忘記放水果,又折回來,手裏捧着一碗已經去了蒂的草莓正準備放下。
“我覺得自己,好像每天在喫牢飯。”韓可欣說,“每天從地上拿起來,然後躲進屋子裏喫。”
梁玉微笑,朝樓下指了指:“要不要去樓下喫,你爸爸也在喫。”
韓可欣眼含淚水:“我這麼說,你都不生氣”
梁玉好脾氣地笑道:“媽媽已經過了動不動就會生氣的年紀,再說,其實我和你爸爸早就這麼覺得了,他還叫我別這麼做,可我怕你餓着,只要能喫到肚子裏就好。”
她說着,彎腰捧起餐盤,溫柔地看着女兒:“我們去樓下喫吧。”說罷就轉身往樓下去
,雖然女兒遲了幾步纔跟上來,到底還是跟上來了。
韓靖正大快朵頤着他的午餐,自從老婆回到身邊,這三年他一直喫得很好,但因爲營養均衡,不僅沒有胖反而還瘦了一點更健康了一點,上了年紀最難得的就是好胃口,他嚥下食物對女兒說:“餓了吧,坐下一起喫吧。”
梁玉把她的食物擺在桌上,讓阿姨收走了餐盤,然後坐到了對面去,三人是一樣的食物,都是她親手做的。
韓可欣沒再說話,低頭開始喫東西,喫着喫着,就開始抽泣了。
韓靖默默地看着她,媽媽也沒有說話,漸漸冷靜後,抽噎了幾聲道:“沒想到,我還有家可以回,沒想到會有一天,我們三個人坐在這裏。”
梁玉笑:“以後不止三個人,會有四個人五個人,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麼時候帶個女婿給媽媽看看”
韓可欣苦笑,搖頭道:“不可能的。”
話音才落,不該出現的第四個人,卻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韓清進門乍見這天倫光景,心裏是諷刺的,但沒有像從前那樣氣急敗壞地罵罵咧咧,今天來,像是已經捏了什麼把柄,像是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