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廢?你有什麼病?風溼病嗎?”程小真道,“不好意思,我不是醫生,我還真是看不出。”
風睿淡然道:“小弟幼小時曾被人擊了一掌,震散了筋脈,這一生恐怕再不能修習內功了。”
程小真登時面現惋惜之色。
須知,武學之道,習武者全憑內勁傷人,是以武術技擊中有云:“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不練內功,武術招式再好也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臨敵保命毫無用處。
高不克嘆道:“少俠真是個可憐人哪!儘管如此,就憑少俠幾句話,實是很難令人相信你便是雷師傅之徒啊!”
“我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個殘疾人了,你還想讓我怎樣?”風睿面現窘色。
程小真溫言道:“你可有何信物?”
風睿聞言忙從懷中摸出一件物什,放在了高不克身側的棗紅木茶几上。
兩人同時望去,但見擺在茶几上的是一塊雞蛋般大小的碧色圓玉,殘陽映照之下,上面還發散着一抹瑩瑩的光澤。
程小真一見之下,急忙搶在手中,只見圓玉中心刻着一個隸體“雷”字,她不禁心神一震,道:“大師兄,這……這確是師父之物!”顯是她內心激動異常,聲音已在微微發顫。
高不克點點頭,微微一笑:“看來高某真該稱呼少俠一聲師弟啦!”
程小真眼中淚光閃動,端了一碗熱茶遞給風睿,滿臉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風睿眼中似乎也有了淚花,他口脣翕動,雙手哆嗦着,滿臉感激之情。
程小真柔聲道:“風師弟,你不要激動,要學會剋制情感,不就是一碗茶嗎?”
“我知道。”風睿忽道,“對了,李罡鋒師兄在這裏嗎?”
程小真不知他爲何會突然提及李罡鋒,微覺一怔,道:“在,你找他有事?”
風睿道:“是的,趕快讓他出來!”程小真道:“他不在這裏呀。”風睿皺眉道:“那你爲何說……”
“他的確是本門之人,但他出去了。”程小真截口道。
這時,高不克微笑道:“風師弟,不知你找李師弟有何要事?”風睿登時面現難色,道:“這個……請恕小弟不便相告。”
高不克面上微微一動。
程小真忽道:“師父他老人家可好?”
風睿聞言,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臉色變得蒼白,但瞬間便即如常:“他……他老人家……很好。”短短几個字,他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吐出來,聲音竟微微有些哽咽。
高不克雙目如電般凝視着他,他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與動作,都逃不過高不克的眼睛。
他見了風睿的神情,不禁暗忖:“莫非師父遭了什麼不測?不對,師父那麼高的武功,世間又有誰能傷得了他?即使遭到衆多武林高手的圍攻,師父縱不能一一將他們制服,但要安然逃離卻也不難呀。但若師父真的安然無恙,這小子又怎會有如此傷心模樣?”
這些念頭也只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微一沉吟,道:“風師弟,師父已有十八載未與我們聯繫了,我們都是十分掛念,他老人家爲何不與你一道兒回來呢?”
風睿聞言,臉上閃電般掠過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道:“他老人家……有要事在身,也許……也許過不了多久,師父定會前來的。”
面對程小真的問話,風睿總似是是有意無意地岔開話頭,言辭閃爍。
過了半晌,高不克忽道:“幾日前,黃師弟飛鴿傳書,言道李師弟無意間探得了廿餘載前名動八表的獨行大盜‘一刀索命’向天仇的下落,兩人要聯手將其除去,爲武林除害,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二位師弟不日便會歸來。風師弟暫且住下,靜候李師弟的佳音如何?”
風睿未及開口,程小真先一步說道:“就這樣吧,師姐給你安排房間。”
風睿口脣微動,似欲說些什麼,終於自行忍住。一時間,積香廳中寂靜無聲。殘陽的餘暉斜射進來,廳中平添了幾分蒼涼的意味。
很快,風睿起身跟着程小真向廳外走去。走出廳來,一陣風吹過,風睿肩頭微微一縮。高不克望着二人出去的背影,臉上瞬間掠過了一抹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
不多時,風睿隨着程小真來到了後院的“天劍小築”。
風睿走進去,但見房中桌、椅、櫃、牀等日常用具一應俱全,且無一不是上好木料加工而成,極其考究,且不失雅緻。
程小真柔聲道:“你一路勞頓,用過晚飯就好好歇息吧,有事找樓下的侍女小翠,她是個專業丫鬟,自會轉告我的。”
風睿拱手道:“叨擾師姐了。”
不多時,樓梯板“格格”聲響。少頃,走上來了一名青衣少女,想必便是侍女小翠。她託着一個菜盒,盒內有四碟精緻的小菜、一份點心和一罈上好的竹葉青。
她把菜盒放到桌上,襝衽一禮:“公子如若有事,請儘管吩咐,小婢就住在樓下。”
風睿道:“你叫小婢?”青衣少女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婢女,但我叫小翠。”
“明白。”風睿道,“你也別叫公子,直呼姓名好了。”
“奴婢哪敢!”小翠說着卻向風睿偷偷瞥了一眼,轉身盈盈下樓。
風睿用過飯,小翠便上來收拾菜盞。
他從小隻與師父在一起,見的女子甚少,那時年齡尚幼,倒不覺怎樣,現在已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見了小翠姣好的容顏,一顆心禁不住怦怦亂跳,兩道火辣辣的目光直盯在她身上。
小翠被他瞧得滿臉不絕的紅暈,嬌嗔道:“公子,你老盯着人家幹嘛?”
風睿臉上一紅:“我……我見小姐姐生得好看。”
小翠聞言臉上更紅:“我還不見得有你大呢,就急着叫人家姐姐,羞也不羞?”說着以手刮臉。
風睿見她全是一副小女兒情態,十分可愛,不覺心頭一蕩。便在這時,小翠嫣然一笑,托起菜盒走出房去,空餘風睿立在那裏,一顆心跳個不停。
過得半晌,風睿心中方始平靜,莞爾一笑,起身推窗。
窗外夜涼如水,天色陰沉,雲聚雲散,一鉤狼牙彎月在陰沉沉的雲層裏乍隱乍現。
他低頭向院中望去,但見不遠處有一片荷塘,塘中荷花盛開,微風吹過,陣陣清香撲鼻而來。霎時間,風睿思潮難平,想起未知的身世、茫茫的前程,喟然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