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鏡花掙扎着站起身。 .
他撕開腰畔的衣襟,只見腰眼上赫然釘着三隻飛菱,三隻雞蛋般大小的飛菱。
這三隻飛菱如此之大,但雪曼珠發出之時,以李鏡花的武功,竟然未能避過。
他將飛菱拔出,傷口處又涌出了不少鮮血。他早已流了不少的血,他身下的鮮血已將大地染紅。
這是他自己的血。
他臉上已全無人色,他在傷口處敷了藥,又用撕下的衣襟將傷口包紮好,靜坐了片刻,便起身走去。
他走過鐵正的屍體旁時,突然從地上撿起一把刀,奮力朝鐵正的脖頸斬去。
鐵正早已斃命,李鏡花卻還要斬他一刀。
“噗”地一聲,鮮血飛濺而出,鐵正已是身首異處。這一刀,李鏡花用力過劇,身軀一晃,重重摔跌在地。
他直覺全身像是散了架子似的,使不出半點力氣,傷口處迸裂,劇痛難忍。
他擡眼望去,只覺眼前陣陣發黑,腦中一片混沌。漸漸地,他神智不清,終於眼睛一閉,臉皮貼在了地上。
大地是冰冷的。
他只有接觸到這冰冷的大地,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未死去。不過,他感到生命正在漸漸逝去,死亡之神已越來越近,他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
人瀕臨死亡時,通常都會記起親人來,活着的親人。總想能得到親人的愛撫,深愛之人的撫摸。
他剛有了這種想法,便有一隻溫軟的小手貼在了他的臉上。他心頭一跳,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量驅使着他睜開了雙眼。
來人居然是薛那笙。
李鏡花登時滿臉堆歡:“你真的來了?”薛那笙輕聲道:“是的,我來了,我也要走了。”
李鏡花的眼神裏有極度不相信的色彩:“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要走?”
薛那笙道:“你只是我認識的一個人而已,我們之間是清白的,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難道……你想讓我負責?”
“不用。”李鏡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道,“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全部,你只屬於我,我的心裏只有你沒有她,我……”
“行了,這種話我都聽膩了,怪不得人家說‘寧可相信烏鴉會飛,也不要相信男人這張破嘴,’真是一點都沒錯。”薛那笙嘆了口氣,“你爲什麼要血洗碧落島?爲何?!”
李鏡花喫力地道:“我這樣做,完全是爲了替天行道,我要爲民除害,爲江湖除害,爲國家、爲社會……”
“別說了!”薛那笙秀眉一蹙,“你要除掉誰?”
“不是別人,”李鏡花道,“正是大名鼎鼎、威震四海的天下第一淫賊一點紅是也。”
“一點紅?”薛那笙愕然道,“碧落島上誰是淫賊?”
“此人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蕭煥。”
“蕭大哥?”薛那笙搖搖頭,“絕不可能!”
“你就這麼肯定?”李鏡花嘶聲道,“難道你沒看見他夜宿羣芳樓嗎?”
薛那笙臉上已有了悽苦的神情,她輕嘆一聲:“不管蕭大哥做了什麼事,他都絕不可能是一點紅。這一點,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不是他,你有自知之明有個屁用?他就是一點紅,如假包換,我敢跟你打包票。”李鏡花斬釘截鐵地道,“如果你還是不相信,我就發誓,我就發飆……”
“我知道,我只是隨便說說。”李鏡花訕訕一笑。
“知道就好。”薛那笙又道,“一點紅早在兩年前便已名動八表,而蕭大哥最近幾個月才離開碧落島,所以他絕不是淫賊。他這個人很傳統,很正直,很正經,顧家疼老婆,會功夫也會做家務,是個不折不扣的三好丈夫,我要……”
“他根本不愛你,你要也沒有用。”李鏡花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愛你,只有我……”
“算了吧!”薛那笙截口道。
“算了?”李鏡花雙目一緊,“你什麼意思?”
“你去愛別人吧!”薛那笙柔聲道,“在我心裏,我只把你當成哥哥,你懂嗎?”
“我懂,但是我不想懂,我不想面對現實,我要……”李鏡花說到這裏,薛那笙便從懷中摸出了一粒硃紅色的藥丸,送進了李鏡花口中。
李鏡花邊嚼邊問:“這是什麼點心?夾心餅乾還是蛋卷?”
薛那笙道:“這是我爺爺的爺爺的爺……咳咳,配製的‘大力迴天丸’,靈妙無比,對你的傷口大有裨益。”
李鏡花點點頭,突然一把抓住薛那笙的小手,叫道:“你不要離開我,我要你陪……”
“流氓!色狼!猥瑣哥!”薛那笙掙脫了李鏡花的掌握,“光天化……夜的,你就讓我陪你睡覺,你真不要臉!”
李鏡花一呆:“我……我是說晚上……”
薛那笙小嘴一撇:“你真麻煩!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愛的人是蕭大哥,不是你這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如果你還算有點良知的話,就答應了我和蕭大哥的婚事吧,好不好?”
“好——”李鏡花雖然說了一個“好”字,但他的舉動並不好。自殺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李鏡花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精光閃閃的匕首。他倒轉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薛那笙嚇了一跳:“你拿着刀子幹嘛?你要非禮我?若是讓我爺爺知道了,他非宰了你不可,你要三思啊!”
李鏡花道:“我不會非禮你的,我要做你的泄慾工具,我要和你化作彩蝶翩翩飛。”
薛那笙一聲長嘆:“我不會飛呀,怎麼辦?我……我已厭倦了江湖!”
“這好辦。”李鏡花笑道,“我答應你,我再也不處理武林中的政務了,我要和你找個與世無爭的地方,快……”
“快吐納!”薛那笙叫道。
“吐什麼?”李鏡花一怔。
“吐納調息。”薛那笙道,“你已經吃了迴天丸,如果不做深呼吸,就很難消化的!”
李鏡花道:“這回天丸用什麼材料做的?”薛那笙傲然道:“觀音土。”
“明白。”李鏡花盤腿而坐,雙手垂在膝側,一掌陽、一掌陰,默默調息起來。
薛那笙凝望着他,心頭起伏不定。
李鏡花受的傷雖重,但他正值壯年,兼之內力充沛,況且還服食了用觀音土做成的無上補藥“大力迴天丸”,不出一個時辰,他便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