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幾個人，不久前的青樓房頂上見過一面，當時莫傳南不敵，發射出數十枚霹靂彈，還是被葉紫梅跑了。
幾日前，葉紫梅相助九王爺剿滅霹靂堂，他們自然也見過面，還交過手，莫傳南還是不敵，否則也不用被裝進囚車裏，更不用狄鬱半路相救了。
差一點，莫傳南就死在這明豔少女手裏。
仇人相逢，分外眼紅。
然，莫傳南忽然笑了，道：“你還能殺人？”
紫梅也笑了：“本姑娘爲何不能殺人？莫非你還不知我便是劍神的師妹？”
莫傳南道：“我當然知道，但我更知道你已受了傷。”
紫梅身上並無傷口，更無血跡，渾然不似受傷的模樣，但她的俏面上忽然多了一抹憂慮，顯而易見的憂愁焦慮之色。
她道：“你看得出？”
莫傳南道：“我還不是瞎子。”
狄鬱雖然看不出紫梅有半點受傷的痕跡，但他鑑貌辨色，也知莫傳南所言不虛，不自禁地瞥了一眼她掌中的寶劍。
那的確是一把寶劍，任誰都能看出它的與衆不同。
這更是一把價值不菲的劍。
他忽然滿面堆歡，道：“葉女俠雖然受了傷，但還是無人敢小覷劍神的武功。”
這句話的意思是，紫梅跟劍神是師兄妹，那紫梅的武功也跟劍神一般無二，縱是劍神受傷極重，泛泛之輩也不敢輕觸虎鬚，紫梅也是一樣。
劍神的降龍劍法乃是當世公認的劍術至尊，紫梅所擅長的劍法自然也是降龍劍法。
也是劍術至尊。
即便莫傳南跟狄鬱聯手，也未必能勝過她，何況她手裏還有這麼一把寶劍，更是如虎添翼。
莫傳南顯然聽懂了狄鬱的意思，接口道：“星月堡的事也跟姑娘無關，想來姑娘絕不會插手此事。”
紫梅更聽懂了兩人的意思，不屑地一笑，道：“也便是說，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狄鬱道：“本來如此。”
紫梅道：“可我們是仇人。”
狄鬱皺眉道：“仇人？”
紫梅道：“我曾打傷了這位莫護法，對吧？”最後這兩個字自然是問莫傳南，她的目光也轉向了莫傳南。
莫傳南大度的一笑，擺擺手，道：“那是誤會，我的仇人是九王爺趙贄，跟姑娘無關。”
紫梅也皺起眉：“無關？”
莫傳南眼珠一轉，道：“多日前，我也用霹靂彈險些傷了姑娘，所以都已扯平了，互不相欠。”
他們本是仇人，但話語卻愈來愈是客氣。
紫梅曉得這份客氣裏包含了什麼，那就是實力。
在這江湖中，實力勝過一切。
如果你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便面對仇家，也只能忍氣吞聲，否則便是自取其辱，甚至還會搭上性命。
然，紫梅已受了傷，極重的內傷，偏偏莫傳南已經看出。
他是個黑道中人，更是黑道中響噹噹的角色，並非一個有仇不報的人。
他若跟狄鬱聯手，未必便不是紫梅的對手，甚至還能將紫梅殺死。
因爲，莫傳南早已晉升武神階。
紫梅看不懂。
無論紫梅怎麼看，他二人都不似受傷的模樣，爲何要如此低眉順氣，一副化干戈爲玉帛的模樣？
紫梅已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爲有個更難以索解的問題等着她去處理。
她轉過頭，望向那早已看不見的黃泉山莊，禁不住蛾眉緊蹙。
狄鬱又道：“今日得見姑娘，可謂三生有幸，將來若有……”
紫梅擺擺手，道：“你們走吧。”
狄鬱點點頭，卻還在喋喋不休：“那就此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
“滾——”
紫梅急着去救師哥，越聽越是厭煩，忍不住爆出這一聲怒吼。
莫傳南臉色變了，他幾時受過這等喝罵，手剛握住劍柄，便聽狄鬱笑了：“那就不打攪姑娘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莫傳南有些喫驚地望着身旁的狄鬱，不知他爲何會說出這番話，但見了他的神情，突然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他忽然有種害怕的感覺。
剛見狄鬱時，他還未將狄鬱放在眼裏，在他眼裏，狄鬱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他的先天門也不過是羣烏合之衆。
但，幾日前，狄鬱就是率領着這麼一羣烏合之衆，竟然從九王爺那數萬大軍中救出了他。
那麼多囚車，那麼多精英，狄鬱卻偏偏只救他一人。
接下來的幾日相處，莫傳南便感到這狄鬱身上有一種非凡的魅力，那更是一種霸氣，一種王者風範。他自嘆弗如，又感激人家的救命之恩，便決定俯首稱臣。
如今，狄鬱面對紫梅的喝罵卻無動於衷，甚至連眼皮都未眨一下。莫傳南終於知道，這纔是個人傑，一個萬中無一的人傑，像他這樣的人註定不會默默無聞。
只是，等他耀武揚威之時，又是怎樣一副光景？
莫傳南不敢去想，只有跟着他離開。他何曾想過，堂堂的霹靂堂護法，如今卻要跟隨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東奔西波，且前程堪憂。
但，他只有跟着狄鬱。
沒有人讓他非得跟着，但他只能跟着。
他也說不出這是什麼緣故，彷彿冥冥中就是如此安排。
江湖，誰也說不清的江湖。
莫傳南想到這些，忽然無聲的苦笑起來。
此時，紫梅也是苦澀的笑了笑。
過去了這麼一會子工夫，黃泉山莊中必是發生了一些天崩地裂的事，或者相安無事。
因爲，黃芸也在黃泉山莊。
紫梅知道師哥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因爲有黃芸在，她絕不會眼見情郎受難而坐視不理。
因爲，她也是個女人。
最瞭解的女人的，還是女人。
就是因爲她瞭解，所以她纔會難受。不管師哥活着也好，死去也罷，都已不再屬於她。
她原以爲師哥知道了真想，事情或有所改變。
但，什麼都沒改變。
不管黃泉山莊內發生了什麼事，她此時再去已是無濟於事。
或許黃夔可以放過謝璧，但絕不會放過她。
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人若死了，還怎麼報仇？況且，想起黃夔那猥瑣的猙獰的笑，紫梅便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