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是在下一個瞬間,就毫不猶豫的狠狠甩開了她扶着我的肩膀,“別碰我”我的聲音很大,只是在這空曠的機場裏,很快就被消散掉了。
李姐被我硬生生甩在地上,可又快速的爬起來,抱住了我的腿,“佳宜,你不能走你爸他”
“閉嘴”我幾乎是瘋子一樣用發紅發狂的眸子對準了她,然後重重的警告她
李姐大概被我兇狠的樣子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只是臉頰上的淚被風吹乾了又流出來,流出來又被吹乾,如此反覆了很久,嘴脣也快要抖成了篩子。
然後,我終於才捨得緩下聲音來,狠狠的幫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我說,“李姐,放開我,我得離開這兒”
李姐哭的泣不成聲,那眼淚怎麼擦都擦不掉,她嚎啕大哭,“佳宜,你都看到了,你都看到了是嗎佳宜佳宜”
我的牙開始顫抖,不,是哆嗦,不停的哆嗦,控制不住的那一種。
然後牙後槽也跟着抖,就很難說話。
我只能用手去掰李姐的雙臂,用力掰開她緊抱着我小腿的雙臂。
李姐到底是不如我年輕力氣大,最後,我成功的從她的鉗制中,掙脫了。
然後就瘋了一樣的繼續朝前走,特別快特別快的朝前走。
李姐也是個有毅力的主兒,三兩步就跑着追上來,再次抓了我的手臂,這一次,用了很大的力氣
然後她就哭着對我吼,“佳宜,佳宜你瘋了是嗎佳宜,你是不是瘋了”
其實我特別理解李姐問我的這句話,因爲此時此刻,她問我這句話,就特別的合乎情理,只可惜,我只能過分冷靜的看着她說,“李姐,我沒瘋。”
然後她的情緒就再一次崩潰,“那你還不去看看你爸”那吼聲,真是要震徹機場。
我就只能停下來,特別認真的轉過身來,反握住她的手臂,一字一句道,“李姐,我不能去看他,我沒有辦法去看他我的爸爸,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父親,死了,而且是從天上就那麼掉下來死了,我怎麼能去看他呢我不敢去看他,看他渾身是血,五臟六腑都摔碎的樣子嗎李姐,那是要我的命”
我說,“我心目中的爸爸,是穿着帥氣的軍裝,站在飛機前的昂首挺胸的樣子,怎麼可能是一灘肉泥呢李姐,我不能回頭啊”
我有多語重心長的跟李姐說這些話,李姐就哭的有多撕心裂肺。
然後我就站在碩大的機場裏,望着整片空曠的區域,擡頭望天,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好像四處都是黑色的直升飛機,四處都是我爸那英姿颯爽的身影,四處都是我看着李姐和我爸升空時,我爸那張巴掌大的笑臉,正樂呵呵的看着我。
然後用口型對我說,“閨女啊,爸爸要昇天啦”
昇天昇天
大團大團的絕望,一下子就如海水猛獸一樣涌了上來。
我猛然彎腰咳嗽,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我卻只能緊緊的握着李姐的手,一遍遍的說,“你別去,你別去李姐,不能讓我爸一個人你不能讓我爸一個人”
然後李姐就哭着喊着答應我會留下來處理我爸的事。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此刻,會如此的信任一個本該陌生的人。
可如今,我似乎就只能信任李姐這個半陌生的人。
好像,沒有比誰更比她值得信任的了。
說也奇怪,剛被擡上車,我就徹底的暈死了過去。
我以爲可以睡的久一些,可偏偏天公不作美,車還沒到醫院,我就醒來了。
許是顛簸的難受,胃裏一陣陣的翻攪,疼的我冷汗直冒。
也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就被擡上了擔架,進了醫院。
然後就是醫生一系列的詢問,檢查
只是奈何我對醫生的詢問,都充耳不聞。
沒辦法聽得進去,也沒辦法回答,不是嗎
醫生在罵我不識好歹,不尊重大夫,我覺得他說的挺對,可也沒有力氣給他鼓掌了。
我只是一下子驚醒過來似的,突然就開始從身上摸手機,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來,點開手機屏幕。
然後開始找江姚的電話。
剛找到江姚的電話打算撥出去,就有一個電話衝了進來。
所以撥出鍵,就變成了接聽鍵。
聶銘宇帶有磁性的聲音,有些不穩的從電話裏傳來,“葉佳宜,我來了。”
當初聶銘宇在奧地利時臨走前跟我說的一句話是,“葉佳宜,等我。”
現在又說葉佳宜我來了。
我是真的沒聽懂什麼意思,因爲也顧不得聽他什麼意思。
只是在確認是他的聲音而不是江姚的時候,我狠狠的愣了一下,就扣斷了他的電話。
然後我繼續打江姚的號碼,可聶銘宇的電話又衝進來。
我掛斷,繼續打江姚的號碼,聶銘宇的電話又衝進來。
如此反覆了幾次,我終於忍無可忍的接聽,然後對着話筒拼命的嘶吼了一聲,“我爸死了”
吼完,凸着血紅的眼睛,也不管電話裏還有沒有動靜,我再一次扣斷電話,這一次,我順利的撥給了江姚。
電話一接通,我沒給江姚說話的機會,就快速的說道,“江姚,你聽我說,我爸死了,就在南郊的機場,你現在馬上過去,幫我爸保護好現場,警察應該很快就會過去了,你一定要看好我爸的屍體讓他好好的,好好的”
我語速很快,又不太穩,但總算說的很清楚。
江姚在那邊有些反應不過來,“佳宜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只能咬着牙道,“我沒有胡說江姚我爸死了他死了你現在快去你快去啊”
我終於哭了出來,伴隨着哭聲的,是不停的嘔吐聲,是大口大口的血。
一旁的醫生終於停止了對我的指責,皺着眉頭看着我的樣子給我開各項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