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開盒蓋,燕喃便喜得要跳起來。
銀光閃閃五個銀錠!
下頭一張二百兩銀票!
燕喃兩眼發光,又翻了翻銀票下,覆着一塊兒小小的白玉牌,頭刻着“喃喃”兩個字。
除此之外,還有兩張紙。
一張,她的生辰八字?
頭註明了姓燕,小字,喃喃,還有生日時辰。
卻無父母信息。
還有一張,是張畫像?
燕喃小心翼翼,映着光展開來。
畫紙是好的宣紙,畫像很小,只六寸見方,是一個彩繪工筆女子頭像。
女子面帶淺笑,眼媚而不妖,清麗溫婉,嘴角一側有個小小梨渦。
畫得極美,表情活靈活現,連女子眼內隱含的哀意都能透出來。
和她的臉有六七分相似。
燕喃呆愣愣僵立原地,這是,孃親嗎?
她心口沒來由有些痛,有蠢蠢欲動的記憶想往頭鑽,整個人似要墮入深淵一般,惶惶不安。
她立即合畫紙,扶着桌沿大口喘着氣。
“找到了嗎?”門外傳來元崢的聲音。
“嗯。”燕喃收起心思,把玉牌貼身放好,再把生辰八字和畫紙都放到化妝包裏,抱着銀子往外走去。
……
有了銀子好辦事。
二人很快從一家鏢行買到一輛四頭大馬的黑漆馬車,加馬料草餅,車廂裏頭褥子墊子,茶壺茶杯,裏裏外外共花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燕喃本想僱車,元崢替她算了一筆賬。
僱車去開封八十兩銀。
買車的話,北地馬匹便宜,四匹馬才八十兩銀。
等車到開封,把這北地良馬一賣,至少能賺四十兩銀,租更划算。
燕喃這才決定大出血買下一架車來。
二人各置辦了兩套換洗衣衫,買了一大包好存放的燒餅當乾糧。
除此之外,還在元崢要求下,買了兩大桶高粱酒,十匹粗布,若干箭矢,一捆繩子。
元崢要買酒和箭矢她還能理解,要那麼多布匹,燕喃咂舌。
她倒不是心疼銀子。
如今這世道,喫食最貴,糧價瘋漲,布匹這樣的東西倒不值錢。
只是堆那麼多東西,車廂裏僅容一人躺下,連翻身的地方都沒了。
不過想來這位四爺自有他的道理。
何況現在她有錢,又拼命想和四爺套近乎,簡直是有求必應,不求都應。
等東西全備齊了,已近傍晚,二人在麪館裏飽餐一頓,出門了馬車,不急不緩往城門口駛去。
路忽多了不少行人,個個步履匆匆,往南而去。
燕喃坐在元崢身後車架,裹緊夾襖,看看四周,又頗忐忑地看着前頭。
也不知這一路會不會順利。
天陰沉沉的,看不見日頭,分不清時辰,只覺往日都昏暗一些。
待往前行了幾步,燕喃只覺臉一涼。
下雨了?
她擡頭望去。
天輕柔柔飄灑下來一粒一粒的,碎雪!
竟是下雪啦?!
這都快四月了!
元崢也發現了異樣,愕然擡頭望着灰濛濛的天。
燕喃收回望天的視線,愣愣看着眼前景象,茫然不解!
全是人!
數不清的人!
男女老幼都有,要不是看見他們,燕喃還真不知道幽州城裏還有這麼多人!
這些人此時都密密麻麻擠在街,接踵肩,不言不語站在長街兩旁,將他們往前的去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燕喃和元崢對視一眼,元崢也搖搖頭。
燕喃跳下馬車,來到一名老者身後,輕聲詢問:“大爺,請問這是出什麼事了?”
那頭髮花白的老者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顫巍巍道:“後生還沒聽說?北蠻子把林將軍給送回來了,靈柩今日出城落葬,北蠻的土皇帝還給他封了個什麼大將軍,呸。我們不認!不過看在他們厚待將軍的份,也罷了!”
燕喃猶如面被人擊一拳,鼻子發酸,眼前頓時水霧濛濛。
淵哥哥!
這些人,都是來給淵哥哥送靈的!
忽身旁有人將她一拉,她回過頭看去,見是昨日那豆哥。
“小兄弟,昨兒個你怎麼走了?說好了一起喝酒的……哭了?”
“男子漢大丈夫……算了,既然是爲林將軍哭,我不笑話你,想哭哭吧,特奶奶的……”豆哥說着說着,自己聲音也哽咽起來。
被他一打岔,燕喃反而好受些,勉強一笑,“你也來了。”
“啊,當然。”豆哥吸了吸鼻子,“聽說因爲昨日夏勇死那麼快,北蠻子慌了,才趕緊給咱們看看他們多麼厚待林將軍。是怕咱們再鬧。可惜。”
他又吸了吸鼻子,“算夏勇這xx的死一百次,也抵不過一個林將軍。”
燕喃毫不猶豫點點頭!
她理解在這些邊境百姓心,淵哥哥是多麼神話般的存在。
他如同駐守在大梁邊境的一尊戰神,只要有他在,有林家軍在,外族別想跨過邊境一步。
只除了,這次。
天碎雪落得更密,漸漸變成片片雪花,飛綿扯絮地往下落。
沒人戴帽子擋雪,人們眼含淚花望着天,有人喃喃自語:“這是老天爺在爲將軍鳴冤戴孝啊!”
長街那一頭有淒涼的哀樂傳來,馬車“咕嚕”壓過石板路,片片靈幡出現在長街盡頭。
“林將軍!”有人哭着跪下去。
“將軍哪!”
一個,兩個,三個……所有人。
長街兩旁瞬間跪滿了哀慼慟哭的人,或許是哭將軍,或許是哭自家再未回來的兒郎,或許是哭戰亂離失的親人,或許是哭幽州,或許是哭命運。
燕喃也重重跪下地,淹沒在人羣,掩面嚎啕大哭起來。
她也終於可以,送送淵哥哥了!
馬車由遠及近,飛雪與白幡在風亂舞,哀哭聲直蔓延到天際,天地間瑟瑟肅殺一片。
燕喃在馬車經過面前剎那,再控制不住,踉蹌站起身,不由自主往靈柩前衝過去。
她真的只是想再看淵哥哥一眼,再看一眼!
立即有兩名守衛舉着長槍將她逼回人羣之。
燕喃抹着淚,還想往衝,忽覺身後一緊,有人拉着她往後退去。
/44/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