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動手呢？太師府的規矩呢？君子有言……”
“我呸，君你娘，君子說話會那麼難聽？”金豆毫不客氣。
管家急得一面前幫忙拉扯，一面朝後一迭聲兒喊人。
燕喃眼見後頭跑過來俞五、俞六並幾個拿扁擔的家丁，忙忍住衝去補一拳的衝動，呼一口氣，來拉開金豆，站到金豆前頭，一拱手不卑不亢道：“俞三爺，何必這麼大火氣，咱們只是想勻一點點米而已，都是同路回開封府的，好歹算是同道人，您說吧，一小碗米多少錢？我們也不白要。”
俞三氣得要吐血，火氣？還成了他大火氣？
不過他有人撐腰，膽氣又壯了，倒豎着眉整理好衣襟，見燕喃低眉順目的模樣，昂首冷哼一聲，“這纔算是人話，想買米，行，不貴，一粒米，十兩銀！”
金豆又要往衝：“你這小子欠打，奸商都沒你奸……”
燕喃拉住金豆，明白這俞三和元四看來是有過不去的節，找他們要米，純屬浪費感情。
“算了，走吧。”
燕喃拉着一路仍在罵罵咧咧的金豆往回走。
“這麼算了？我看那小子一臉欠扁樣兒，要不咱們叫師傅，找個布袋把他矇頭一頓海揍！”
燕喃白他一眼，“先做正事，找米熬粥。”
金豆攤手，“這外頭黑燈瞎火的，還能哪兒找去？”
燕喃嘴角一挑，眉眼裏透着狡黠，悄聲道：“他們不賣，咱們還不能偷啊？”
“偷？”金豆有些遲疑，他可是幹大事兒的，小賊行徑，不是他的風格。
燕喃看一眼知道他在想啥，“話本子怎麼說的，爲了救人，劫富濟貧，這叫什麼？”
“這叫大俠！”金豆兩眼發光：“好，咱們這去，劫富濟貧！”
俞府住的是驛站正一座兩進大院，燕喃和金豆繞着大院巡了一圈，果然來到西南牆角時，聞到牆裏頭飄來的肉香菜香。
“唔！”金豆也有好多天沒好好喫頓熱菜，聞到這滋味，饞得差點把舌頭給咬下來。
燕喃擡頭看看，圍牆並不高，招呼金豆蹲下身，“我踩你肩膀去看看。”
金豆麻溜蹲下，燕喃小心翼翼扒着牆踩去，一間小小雜房，外頭擺了幾個爐子，三四口大鍋放在頭“咕嚕咕嚕”作響。
外頭有人進來喊了聲：“朱嬸子，二小姐要的銀魚蛋羹好了嗎？”
“哎，好了，好了。”一個婆子正拿刀剁肉，應聲從幾口大鍋間擡起頭來，圓臉堆滿笑。
“太太問晚膳喫什麼？”
“有貼餅子，臘腸燜面，臘排骨燉白菜，茄丁燜豆角，再切塊兒羊腿燉蘿蔔。”朱嬸子笑着指指案一塊兒羊腿肉。
那丫鬟嘆一聲，“又是白菜蘿蔔。”
說完轉身扭着腰肢離開。
燕喃雙眼眯起來，朱嬸子！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她怎麼着也得幫小啞巴燕喃把這仇給報了！
忽身後一聲低喊：“你倆在幹嘛？”
嚇得金豆一哆嗦，燕喃腳底一滑，險些從牆頭歪下來。
金豆搔搔頭補充，“對，師傅，我們是想劫富濟貧。”
元崢冷聲道：“偷？”
這丫頭，當真不當自己是女人？
算她女扮男裝，踩男人肩膀這事兒也做得出來？
她以後真不打算嫁人了？
燕喃見元崢神情不對，忙換一副可憐見的表情，把方纔俞三諷刺拒絕他們的事兒說了一遍，又指指院牆後頭，“四爺，那個想賣掉我的朱嬸子在裏頭。我還想趁機問問她，收啞巴的事兒。”
元崢果然正色起來，他也想知道這後頭有什麼貓膩，“有辦法問她嗎？”
燕喃招呼二人湊近一些，元崢遲疑片刻，才湊過去。
三個大頭圍成一圈兒，燕喃低聲說了幾句，金豆兩眼發亮，二話不說，一溜兒煙跑了。
元崢仍有些猶豫，別的都沒問題，只是……抱着她跳過圍牆。
當然不能讓金豆抱，那隻能他……
“不如我把她抓起來問？”
燕喃攤手，“俞家找來了怎麼辦？”
元崢想想也是，他也不慣對婦孺下手，一咬牙，算了，也不是沒抱過，看來這丫頭是真正豁達，那他把她當男人罷。
純友，純友。
元崢默唸兩遍，答應下來，二人立即回院準備去。
……
朱嬸子好不容易切完了肉，擡起胳膊蹭蹭額的汗，仰頭轉轉脖子。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還要過多久，俞家爲了省糧省力，只帶了兩個廚院婆子路，那個半道生病落下了。
這倒好，俞家這二十幾口人的飯菜，全靠她一人張羅，天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她拿手捶捶腰，望天的脖子收回的剎那，眼神掃過院牆頭，悚然一驚！
剛剛從那牆頭閃現一下的影子，好像，是個人！
她後背直冒寒氣，揉了揉眼。
“朱嬸子。”忽有個細細的聲音在喊她。
“誰？”朱嬸子手拎着菜刀，四下裏張望着。
“你忘記我了嗎？我是燕喃啊？”
朱嬸子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下牙“咯咯”直響：“燕喃？哪，哪個燕喃？”
方纔在牆頭閃過的身影又出現了，沒有臉，衣衫頭飄着長髮，飄飄悠悠盪在空往她面前飛過來。
那聲音輕笑着，“你想賣了我，害我沒能從幽州離開，你都忘了嗎？”
朱嬸子“嗷”一聲跌坐在身後臺階，手拼命揮舞菜刀，一面蹬着腿兒往後退去，驚恐地睜大眼，“你，你別過來，不是我害死你的！”
燕喃輕輕落在她面前，撩開擋臉長髮，露出塗得白撲撲地一張臉，看着朱嬸子一笑，“是嗎？若不是你要賣了我？我怎麼會跑出府？我若不跑，不會生病，若不生病，早和春柳、二夫人一起走了，又怎麼會死在幽州？”
朱嬸子臉色死白，哆哆嗦嗦抖着一張圓臉快要哭出來，“不，不關我的事，我，我也沒賣成啊！”
“那是誰要收啞巴呢？”燕喃輕輕往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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