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豆也很快回轉來,俯在元崢耳旁低聲道:“師父,山那邊護衛很多,我過不去,不過,我聽見裏頭有人說的是東遼話。”
“東遼?”元崢眉心霍霍一跳,“東遼已經有人來了?”
金豆篤定道:“八九不離十!”
元崢皺起眉來,近日朝廷的大事除了武舉,便數東遼和北蠻開戰,有意與大梁結盟,想與大梁約定,一起出兵拿下北蠻。
朝絕大部分人都認爲此乃擊敗北蠻、拿回幽州的最佳時機,包括劉渭、崔更等人,基本已定了和東遼結盟的意向。
如此看來,這使臣定是爲此事而來……不太妙啊!
元崢回頭往那山後看了一眼,東遼人的野心,他最清楚不過,或者說,塞外異族,但凡強大起來,都會有侵入原的念頭,不管是西羌還是北蠻還是東遼。
原的肥沃土地、山川大河,草原豐富百倍的物產,更不用提那些漢人數不清的絲綢珠寶、茶葉瓷器等寶貝,在他們眼都是恨不能收入囊的肥美之物。
大梁若是和東遼結盟對付北蠻,自身定然會在戰爭受到損耗,東遼這樣的民族,卻是人人都能馬變戰士、下馬做平民的,是天生的擄掠者,他們自有一套以戰養戰的方法,不僅不懼戰爭損耗,還能在戰爭通過佔領人力畜力和財富,不斷擴大自己的實力。
到時候,一個虛弱的大梁,一個北蠻更強大的塞外民族,大梁會遇到什麼樣的結局……
元崢握緊了欄杆,奈何他如今說不話,即使以元太師,也無法說服怕極了恨透了北蠻的永寧帝,難道眼睜睜看着大梁出了虎口入狼口嗎?
那邊相闊海看着渾身泥水狼狽不堪的三個跟班,氣得又一巴掌揮過去,“連兩個女子都奈何不了,養你們何用?”
三人立即自動滾作一團,“爺,那倆人都是會功夫的,小的們是輕敵大意了!”
“一個是家的小娘子,另一個是誰?”相闊海捏着拳頭問,準,欺人太甚!
三人面面相覷,另一個是誰?
其一人撓了撓腮,“長得挺好看,模樣兒有點像百花樓的芊芊,大眼睛小嘴,水靈靈的。”
相闊海脫下鞋砸過去,“還水靈靈,我還火辣辣呢!你特麼是給老子選美人兒去的嗎?”
那人忙撿起砸臉的鞋跪着送過去給相闊海穿,哭喪着臉,“小的們不認識,下次爺要見到了,照着芊芊的模樣認知道了。”
相闊海還要再罵,那邊有人來傳話,“爺,劉大人請您過去。”
相闊海忙整了整衣襟,順了順發冠,恭恭敬敬走到前頭對湖的山亭。
劉渭靠坐在涼竹椅榻,一身海藍團花錦衣,面色白淨,五官端正,嘴角更難得地有幾綹鬍鬚,身旁兩個小太監捏着團扇不停扇風。
旁邊的位置卻空着。
相闊海恭敬見了禮,見劉渭拿起一塊兒西瓜,忙前把西瓜接過來,用牙籤子把西瓜籽兒一顆一顆往外剔出來。
“怎麼?喫虧了?”劉渭掃一眼鼻樑骨青一塊兒的相闊海,他雖是宦官,卻因入宮較晚,說話聲並沒有陰柔之意,反顯得氣十足。
劉渭接過西瓜塞到嘴裏,脣角勾了勾,“看人下菜,這點你還沒學會。有的人適合用拳頭,有的人適合用銀子,準這樣的,你越強硬他便越強硬,所以你吃了虧。”
相闊海連連點頭,又跪在一旁給劉渭剝起龍眼來。
“不急。”劉渭淡淡道:“殿試,我會替你想辦法。眼光再放長遠一點,算敗給他,到時候帶兵的,也是你,不會是他。”
相闊海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笑得銅鈴眼都快不見了,殷勤地送龍眼肉,“有乾爹在,是兒子的福氣!您放心,兒子再不會做給您丟臉的事兒!”
涼亭外響起一串腳步聲,劉渭揮揮手,“二王子回來了,你先下去吧。”
相闊海一叩頭,忙躬身退下。
劉渭的客人落座,嘖嘖嘆道:“這座園子非常漂亮!”
劉渭哈哈一笑,“殿下若是喜歡,可常來逛逛。”
那東遼二王子也灑然笑着,舉起桌案酒杯,“不知金某能在此地盤桓多久。”
“殿下是想久一點還是短一點?”劉渭捏起酒杯與他對飲。
“當然是短一點。”二王子看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面,“若是能早日與你們的陛下談妥,咱們一起滅了北蠻,再在此處對酒高歌,那才過癮!”
“哈哈。”劉渭乾笑兩聲,“殿下的心意劉某明白,不過,官家如今最信任的人並非劉某,而是忠親王。”
“那?”二王子擡眉看向劉渭,“我們需不需要給忠親王也送財寶?或者是女人?還請大人指點!”
劉渭摸摸下頜僅有的短鬚,二王子這話,隱隱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琢磨不出什麼來,半晌搖搖頭,“忠親王還未表態,殿下先不用着急,只不過,梁少宰拒絕咱們兩國結盟的態度卻非常堅決,他與忠親王向來關係密切,只怕他會影響王爺的判斷也說不定。”
“梁少宰?”二王子唸了念這個名字,笑笑不語。
快到晌午,日頭愈加烈起來,賞荷會的少年少女們自散去不提。
午後的忠親王府內,亦是夏蟬陣陣,荷香滿園。
一着犀牛官服的山羊鬚年男子,跟着前頭領路的小廝,從廊下一路行來,剛拐過彎,廊外一片夏荷映着蓮葉亭亭玉立,湖岸綠柳成蔭,涼風送爽,黏溼的汗意瞬時清爽起來,他舒一口氣,捂緊懷一疊卷宗,擡起已被汗溼的袖口沾沾額頭,繼續往前走去。
“大人,到了。”前頭小廝在湖岸水榭停下,示意男子往裏去。
男子躬身跨過門檻,抱着卷宗叩了下去,“卑職陳林方見過王爺!”
屋內兩大盆冰擺在兩側,或許後頭還有,那湖風吹來,竟涼得讓他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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