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崢輕聲應好,又回答他:“倒不是不能喝酒,只是需要避忌馬奶,自小便是一碰馬奶起風疹。!”

    他心裏卻想起燕喃說過忠親王另有心思的話,又想起次次見忠親王,他都是把這個幼子帶在身邊,由此看來,倒像是有心培養一般。

    那他爲何不好好培養世子蕭衡?

    頭三位說着說着,又說到近日某位御史奏彈劾崔更貪婪成性、奢靡成風等等劣跡。

    只聽崔更擰巴着眉頭,抱怨道:“……都說我有錢,那是嫉妒!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王爺也知道,我崔更最喜歡散財,從來都是有錢大家掙,什麼時候只想到自己了?對不對?要說奢靡,劉渭那小子才奢靡,他什麼都喜歡享受最好的。

    “如他府養了六百隻鵝,做什麼?專門用來蒐集鵝絨,給他做冬衣!還有啊,這傢伙喜歡喫鴨舌,不喫別的,專喫鴨舌,每日劉府要宰二十四隻鴨子來給他取鴨舌!這是不是奢靡?

    “幸虧他愛喫的不是牛鞭,不然能把牛給喫絕種咯!”

    忠親王和老爺適時爆發出一陣笑。

    老爺瞟了元崢這邊一眼,崔更忙笑嘻嘻擺手,“無妨無妨,小元是自己人,對不對?自己人!”

    元崢趁機站起身,有禮地一鞠躬,“各位大人慢聊,小子先隨處逛逛。”

    蕭齊也跟着站起來,“我也去。”

    說完二人告辭而去。

    蕭齊離開忠親王,這才露出幾分少年人的活潑,在草地蹦着往前跑,指着前頭圍了一圈人的地方,“四爺,咱們那兒看看去!”

    元崢跟在他身後,心裏琢磨着崔更這人。

    這位崔相確實是個人精,不怪乎能做二十年首相,一句話把他拉成自己人了,當他的面說劉渭壞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或者說是當着忠親王的面故意的。

    既擺明了他的立場,又拉攏了元崢。

    這般平易近人的姿態,若是遇到剛進官場的小兵,可不感動涕零,三兩下把這宰相大人當自己人了?

    燕喃和梁宛茹進園子後,先隨領路的丫鬟來到湖邊,湖北面堆着幾叢篝火,每堆足有半人高,此時只燃了心柴火烤着羊,還未點燃整堆篝火。

    梁宛茹一見湖邊圍着許多人,要往那處去湊熱鬧,燕喃有心事,笑着揮揮手,“你去吧,我想找地方坐會兒。”

    梁宛茹只當她被馬道婆道法所傷身體還會完全恢復,關切地指一指湖邊唯一一座水榭,“三姐要不去裏頭休息?那我玩兒去啦?”

    說完先一溜煙兒跑了。

    燕喃跟她揮揮手,站定了往四下看了一圈,一眼見到最間的篝火旁,元崢背對着她,和忠親王等人坐在一起。

    燕喃抿脣微微一笑,這種在同一片天下頭的感覺,也不錯呢。

    她看湖邊女子多,遂往那處走去,崔家的小娘子們都在,衆人圍着看崔五娘提筆畫這園景,唐依和幾個小娘子則圍在一起用湖岸長草編花。

    燕喃走了一圈,卻沒見到那家小娘子的身影。

    身爲主人卻沒來招待賓客,去哪兒了呢?

    她嘆一口氣,獨自來到水榭後頭一處凸起的釣臺處,來到邊緣坐下,兩條腿垂在水面,一面晃晃悠悠一面思索該怎麼辦。

    按她和淵哥哥的計劃,自然是希望忠親王能主動提出和梁家婚事作罷,轉而求娶家小娘子。

    但對燕喃來說,每個人的婚姻都是很重要的,她想先探探家小娘子的口風,若她另有意人,或是討厭蕭衡,她也不願把小娘子和蕭衡硬湊。

    她雙腳在水面一晃,水涌過來不少游魚,以爲她要餵食物,圍着她打轉。

    燕喃低頭數落魚兒,“這麼貪喫,小心被釣,我這兒沒喫的,都走吧走吧。”

    魚兒們仍圍着她轉。

    燕喃嘆口氣,“好吧,那我去拿點食物來,你們喫飽了,一會兒見着帶鉤的,可別咬了啊。”

    “噗。”從她頭頂傳來一聲笑。

    燕喃訝異擡頭,一道身影從水榭亭子頂跳下來。

    “我還頭一次見到和魚兒說話的,它們聽得懂嗎?”燕喃遍尋不得的小娘子挺着胸膛站她身邊,嘴角掛着淡淡的笑,看着水裏魚兒。

    燕喃沒想到她會在這裏,彎了眉眼一笑,往旁邊挪開一點,拍拍身邊木板:“坐嗎?子非魚,焉知魚不懂。”

    小娘子挑了挑眉,帶着笑道,“你倒是個隨意的,開封府的貴女不是都非團錦不坐的?”

    次與燕喃打過交道,她知道這位相府千金處處都和那些人不太一樣,對她倒也另眼相看幾分。

    燕喃一笑,擡眼看了看涼亭頂,俏皮道:“可惜我不會輕功,不然我也想坐頭去。”

    小娘子撇撇嘴角,“這有何難。”

    燕喃坐在窄窄的屋脊不敢動彈,心情卻格外痛快,遠處的湖面和草地盡收眼底,忍不住伸長手臂想大喊一聲。

    小娘子一把拉下她胳膊,“小心些,別被人看見了。”

    又見燕喃正襟危坐不敢亂動的模樣,笑了笑道:“這兒龍舟還寬闊些呢,我看你在龍舟時也沒害怕呀。”

    燕喃一吐舌頭,“那是因爲我會鳧水,但我不會輕功呀。只要對危險有自保辦法,那危險不會讓人害怕。”

    小娘子聽了她的話,若有所思,靜靜沒回答。

    燕喃很喜歡小娘子性子爽朗不拘束,又喜歡她身手利落,又知她是外冷心熱,真心喜歡和她打交道,遂歪着頭想着怎麼把關鍵問題問出口,琢磨會兒問道:“你怎麼一人坐在這兒?”

    小娘子蹙了眉,淡淡道:“討厭宴會。”

    “爲何?”燕喃一掃下頭,“她們都很喜歡。”

    小娘子也喜燕喃大方不忸怩,和別的小娘子都不一樣,也生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忍不住跟她吐苦水:“我爹總想讓我去給客人表演,劍術、馬術,可我學那些,不是爲讓人看的,而是想陣殺敵的。”

    “陣殺敵?”燕喃沒想到她還有如此豪情,心頭立時將她引爲知己,看她的眼神已是欽佩又欣賞,“我在幽州長大,小時候也曾這麼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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