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渭掙扎着僵硬的手腳爬起來,猛地撲到邊兒上去,拼命搖晃着鐵門,“我要見元四,你叫他來見我我要見元四”

    獄卒頭子笑嘻嘻道:“行,會幫您轉達給元四爺,讓他來看看您”

    他看了看劉渭,又往前走兩步掃了眼裏頭的俞弈。

    只見俞弈半個身子都埋在稻草堆裏,似乎對這邊的鬧騰充耳不聞,獄卒又甩着手中一串鑰匙踱了回去,再不理劉渭,哼着小調離開。

    劉渭突如其來的下獄震驚了整個開封城。

    “私通北蠻叛國”的罪名已足以將他壓死,往日裏與他交好的官員個個嚇得茶飯不思,生怕一個不好就牽扯到自己身上來。

    其他罪或還有可緩之機,北蠻那是官家大忌啊

    忠親王回到王府,蕭齊頗有些激動。

    “爹,我這才明白,您當初說元四爺懂官家最在意的是什麼,指的什麼意思。”

    忠親王笑容滿面,“知道了吧這叫對症下藥,元四無論把喫空餉查得多麼清楚,或者是把劉渭濫用職權欺君蠻下的種種劣跡都推到臺前,都不如一個叛國來得徹底。”

    “那他是真私通北蠻了嗎”蕭齊睜大眼睛問。

    忠親王笑意更深,摸了摸蕭齊頭頂,淡淡道:“是的,就連當初林家軍被葬送在飲馬河畔,也都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

    “那他就算死一萬次也不足惜”蕭齊憤然道。

    而崔更府上,劉渭下獄帶來的波動同樣不小。

    崔更已將今日殿上所發生的事情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劉渭通敵

    他一百個不信

    那些所謂的證據,誰知道是不是忠親王怎麼給倒騰出來的

    還有元四那小子,真的是越看越礙眼,當初怎麼沒覺得他是個刺兒頭呢

    崔更看着被忠親王送回來的原石發呆。

    他知道忠親王不好討好,但沒想到他這麼不好討好,不過是幾塊兒原石,人家就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這是明明白白在拒絕他

    可是,不管劉渭通敵是不是真的,他從此垮下真的是真的了。

    而接手樞密院的,目前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要麼是忠親王自己,要麼是他手下的人。

    兵部尚書、開封府尹,這些劉派只怕一個都留不住。

    這樣下去,整個開封城,幾乎就有一半落在了忠親王府裏。

    那崔府,會極其被動啊

    所以,就算忠親王擺明了拒絕他的好意也好,他還是要去做最後一次努力。

    “叫夫人來”崔更往外頭招呼道。

    元崢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他還留有後手,若是永寧帝對劉渭仍有信任,再過幾日,便讓他徹底打消這份信任。

    不過,顯然永寧帝是喫夠了北蠻的苦頭,在這一點上就算對自己曾經的寵臣也一絲溫情都沒有。

    晚間自然又是玉饌閣酒宴,這回是崔十一做東,開心得恨不能將玉饌閣整個樓都包下來。

    元崢帶了金豆和阿白前往,喫過幾口酒之後,只叫上阿白,悄然出了屋,帶上風帽,拉低帽檐,往御史臺行去。

    金豆則在他們出門後,也找了個藉口溜出門,折返回元府去。

    阿白今日出門沒帶那竹竿,走路無聲息,悄然跟在元崢身後。

    “新買的院子都收拾好了嗎”元崢閒閒問,轉頭示意阿白和他並排而行。

    他找人查過了,都說阿白昨日下晌去了新買下的院子那邊打理。

    阿白往前趕幾步,溫和笑着,“讓尾巴再幫忙置辦些牀櫃,就可以託他放在牙行租出去了。”

    “不自己住”元崢微笑着:“住元府耳房裏,會不會委屈你了”

    阿白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四爺客氣,小的最喜歡睡的莫過於馬棚,四爺能收留我,已是小的福氣。”

    元崢嘆道:“以你的本事,不管在任何地方都能謀到個好位置,爲何聽說此前你還在馬市上潦倒度日”

    阿白眯了眯眼,“人生在世,必有所求,有人求富貴,有人求名利,小人無甚出息,只求溫飽能養馬,足矣。旁人看我潦倒,我自自在逍遙。”

    二人行走在街邊暗影裏,阿白的聲音在夜色中帶三分滄桑,三分孤傲,三分狂妄,元崢直覺這是他肺腑之言。

    這樣一個人,就算他是苗疆攜帶燕子令的人,最終目的是爲奪寶嗎

    他一個人想和梁湛與忠親王搶奪不大可能。

    元崢帶他同去御史臺,本就存了試探的心思,若此人可靠,當全力拉在他們陣營中,且在救俞弈的過程中也能用上。

    普通官員犯了事,一般會先呆大理寺。

    而劉渭和俞弈這樣永寧帝欽點的犯人,則關押在御史臺大牢中。

    御史臺裏,一半是元太師的人。而看守大牢的,又幾乎是唐侯的人。

    是以元崢去探監看劉渭,一路暢通無阻。

    “四爺,您來了。”御史中丞是元太師的學生的學生,見到元崢仍是恭恭敬敬,親自領路將他往裏帶。

    “劉賊今日下獄之後,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元崢微微一笑,“既然他想見我,我便來看看他找我有何事。”

    阿白守在外頭,天牢的獄卒和牢頭見御史中丞親自來,也不多說,忙給打開門,引二人進去。

    地牢在半地下,沿途有高窗在地面,剛剛好可以看見地面低矮凌亂的灌木根,映着燈火,更像是鬼怪的觸手包裹在地牢周圍。

    走過長長的通道,往前是一間一間獨立的隔着後牆的牢房,雖是牢房,畢竟是給官員用的,已經算是夠乾淨整潔,至少沒有滿地亂竄的耗子和蟑螂。

    元崢目光往前探着。

    “到了,就是這裏。”拐過一個彎,牢頭兒停下來,躬身笑着指了指裏頭一間牢房。

    他話還未說完,劉渭已看清了元四,瘋了一樣撲過來:“元四你陷害我是你栽贓構陷和北蠻私通的就是你不然你怎麼會有他們的親筆信,怎麼會有他們的印章”

    牢頭兒仍舊樂呵呵在旁待着,御史中丞回頭朝他招招手,“走吧,你去前頭給我備點兒酒,我在外頭等。”

    牢頭兒是唐侯的人,本還想聽聽看元崢和劉渭說些什麼,但中丞大人有令,他不得不聽,只得哈腰跟了去。

    “哼。”元崢冷冷往前踏出一步,一面聽劉渭在旁謾罵,一面裝作不經意地走到劉渭牢房隔壁。

    鐵柵欄一根一根往後退去,隔壁牢房一點一點露在眼前。

    果然,他看見了那個人。

    俞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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