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崢本也猜到個八九不離十,得了燕喃的信兒,更加有了底。
第二日一大早便匆匆進宮,不料卻被告知,忠親王抱恙,在府上休息。
元崢只好在樞密院和兵部先忙活起來。
改制的條陳已經由官家發旨,其他地方還好,樞密院和兵部就跟炸鍋一般。
好在忠親王老早就把劉渭的老窩清理得差不多了,又把自己人安插在了重要位置,雖院中上下怨言滿天飛,該改的規程和該做的事,還是一項一項有條不紊往下頒行。
元崢雖有忠親王的囑咐,但奈何官職仍不夠高,在樞密院和兵部幾個老臣面前充當師爺的角色,遇到難題時幫忙出謀劃策。
而忠親王的行事風格則相當大刀闊斧、雷厲風行,一出手就是絕不退讓的強硬手段。尤其在改制上,官家早先給了他足夠的權力,基本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風格。
那些有怨言的,拖着不辦事兒的,找藉口反抗的,通通被就地責罰,奪權,甚至免官。一大早就免了三個兵部五品官員。
元崢帶了一隊新科武舉選出來的舉子,以及此前在去衡水前點兵時選拔出來的後備人才組成候選隊助威,隨時預備接替那些不滿新政的人。
雖然此時全換新官也冒着風險,但這隊人就站在兵部大堂上押陣,那一派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兇猛氣勢,好歹是把那些推三阻四還妄想翻盤的老舊勢力給暫時壓了下去。
劉渭不在了,崔更靠不上,唐侯不出面,如今武事上忠親王獨大,那些原本有心思結黨抗旨的,見此陣仗,也小心翼翼收斂起來。
元崢忙到來不及用午膳,見重新點兵編兵籍的事兒派妥了,遂抽空先去忠親王府。
在門口迎他的是蕭齊。
元崢見到他有些唏噓,着意多看了幾眼。
見他眉目分明如畫,面龐溫潤,桃花眼內眸如點漆,和梁湛氣質確有幾分相似,不過和燕喃模樣更像些,想來是肖娘。
“爹說你肯定今日會來的。”蕭齊笑着帶元崢往裏走去。
“王爺身體怎樣”元崢先與他見禮,再恭敬問候。
“爹等着你呢。”蕭齊笑而不答,他行事說話與蕭衡截然不同,沉穩溫和,雖年僅十三,舉手投足卻頗爲成熟。
見他如此,元崢也瞭然,忠親王的“抱恙”並不簡單。
元崢在湖邊水榭花廳裏見到正聽着小曲的忠親王。
“你來了”忠親王昏昏欲睡的眼睜了睜,揮揮手示意唱曲的歌姬和丫鬟都退下,再招呼元崢落座。
“改制的情形如何”忠親王照舊笑眯眯問着。
“開局還不錯。”元崢有些感慨,要不是忠親王全力支持,大梁這個爛攤子還真不好收拾。
“幸好王爺早有佈局。”
“這還只是開始。”忠親王眯着眼嘆口氣,“推到各地方上,還得費不少時日。這些日子你負責把去到十六州府的欽差人選定下來,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新政推動者。”
“是。”元崢應聲,“不過。”
人病重有關”
忠親王笑意微頓,挑眉看着元崢,“你都知道了”
元崢微垂下頭,“只碰巧聽說昨日太醫館傾巢而出入宮,卻無功而返,最後又請了鹿神醫進宮。至於生病的人是誰,卻不知曉。”
“是太子。”忠親王示意蕭齊去關上門,臉上笑意斂下,壓低了聲音道:“太子差點就沒了。”
“病危”元崢蹙着眉,這事兒只怕不簡單,好端端被軟禁在宮內的太子,怎麼就會差點兒沒了呢
“是中毒。”
“中毒”元崢心裏“咯噔”一聲,倏然擡起頭來。
怪不得忠親王會“抱恙”呢,只怕是爲了避嫌吧
忠親王搓核桃的手停下來,緊盯着元崢的眼睛道:“太醫查出,在太子飲過的茶水中,有十大毒草之一的南天竹汁液。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兒”
元崢明白忠親王的意思,太子中毒,最首當其衝受衝擊的便是忠親王。
不管對太子下手的是誰,這都算是一石二鳥的離間計。
一方面,官家就這兩個兒子,若太子死了,蕭紘又年幼,即使以官家對忠親王的信任,也不得不防着他一些。
另一方面,對太子下手的,忠親王可謂是第一大嫌疑人。
就算官家不起警惕,爲了避嫌,忠親王也不得不暫時躲開來避風頭。
就像現在這樣。
而如今,誰會與忠親王挑對頭呢
元崢思量間已有了判斷,定定看向忠親王:“崔相。”
忠親王嘴角一挑,眼縫內有精光一閃,“你說,他的目的是什麼除掉太子離間官家與我的關係阻止新政還是其他。”
元崢胸膛微微起伏,崔更坐不住了
他拉攏忠親王不得,便立即向宮內出手,是什麼逼他再沒了耐心
他想到與崔府曖昧不明的東遼人,看着忠親王一字一頓清晰道:“崔更想要燕子令。”
忠親王咧嘴一笑,“準確地說,他着急搶在我前頭拿到燕子令”
元崢鬆口氣,忠親王這麼說,可見他不是毫無防備的,思索着道:“不過,他就算離間了官家與王爺您,又會用什麼辦法拿到宮裏的燕子令呢官家不見得信任他到那個地步吧”
忠親王神色嚴肅起來,“你可知今晨張大寶向官家提了什麼建議”
張大寶是官家貼身伺候的宦官,他雖無官職不幹政,但這種人的言語往往能影響到官家的決策。
“什麼建議”
忠親王嘴角一絲冷笑,“他建議官家廣納貴女,充實後宮,爲皇家血脈添補這可是,正中我那哥哥下懷啊”
官家如今最喜歡做的就是兩件事兒,煉丹,然後試丹藥效果。
借太子之安危納妃,這事兒張大寶算是撓到了他心上最癢癢處。
天家最怕什麼怕後繼無人。若沒了太子,就一個龍子,實在是太過危險。這樣一來,官家要選人,就連言官們都無話可說。
元崢眉心跳了跳,“莫非崔府想做國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