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宮中的人自然也明白今夜是出了事,忙各種準備忙乎起來。

    太后眼神看不出絲毫慌亂,鎮定拉過燕喃的手,沉聲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燕喃鬆一口氣,這太后還算英明,只從外頭報信的一句話就判斷出了形勢,從而對她的話再信不疑。

    只不過,燕喃有片刻遲疑,以太后來說,就算是太子弒君,她應該也會保蕭紘繼位,而不是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忠親王。

    如果忠親王爲了勤王而願意保蕭紘,那太后必然會全力站他們一邊。

    可若是太后明白忠親王的意圖的話,她會如何呢

    燕喃吞一口唾沫,太后究竟明不明白

    她定了定心思答:“殿前司李立是崔更的人,已假借唐侯之令控制了宮中御衛。”

    只要能借太后之力把崔更和東遼人困死在宮中,那元崢和她們纔有救

    而崔更慫恿太子弒君,已是犯了太后大忌,她可能對太子還情有可原,但對崔更絕對不能容忍

    一旦崔更得勢,宮裏再無蕭家人立足之地

    太后顯然是這個心思,蹙着眉心片刻,朝身旁宮人招招手,示意道:“取我玉牌來,召神威神武進宮護駕再將六皇子送到我身邊來。”

    燕喃雖不太明白神威神武是幹什麼的,但聽太后這意思,應該是能和殿前司做抗衡,且她對蕭紘的態度和她猜想的果然一樣

    她稍稍鬆一口氣,至少說明太后是容不下崔更了,主動道:“太后娘娘,我們陪您去吧”

    太后點點頭,示意安陽到她身邊來,握住安陽的手沉聲道:“別慌。”

    軟轎出了宮門,燕喃和安陽一左一右緊跟在太后身旁,往隆德殿行去。

    剛行至殿外廣場,見六皇子蕭紘也已由太后宮裏的宮人領着在外候着。

    太后下了轎,來到蕭紘身邊,蕭紘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推醒,揉了揉眼,還頗有些不耐煩。

    “你父皇出事了。”太后半彎下腰,扶着蕭紘雙肩徑直盯着他眼睛道:“今夜你好好跟着我,誰讓你走都別跟着走,懂嗎”

    蕭紘愣了愣,待反應過來父皇出了事,嘴一癟就要哭。

    太后厲聲喝止道:“還不是哭的時候”

    蕭紘從未見過這位皇祖母如此嚴厲的時候,嚇一抖,強把淚憋回去點點頭。

    燕喃跟在後頭冷眼相看,如果崔五娘子真要殺太子,那崔更想要把控蕭紘的話,還得先過太后這一關了。

    這對他們來說,倒是個機會。

    衆人簇擁着太后和蕭紘往隆德殿上走去。

    夜幕暗沉,殿外的紅燈籠已被宮人取下,換上白色燈籠在風中搖曳。

    太后幾步走上殿,一眼看見那白得瘮人的燈籠,猛得站直身子大聲呵斥道:“這誰讓換的誰讓換的誰讓換的拖出去斬了”

    殿前的宮人齊刷刷跪下,裏頭聽得動靜的太子和崔更忙迎了出來。

    太子見太后臉色蒼白,眼內淚花直轉,顫着身子在殿外發飆,一看便是大受刺激的模樣,忙過來相扶,沉聲道:“皇祖母,事起突然,

    您先節哀,萬事還有孫兒呢”

    太后胳膊肘被太子扶住,身子僵了一僵,失控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喘着氣道:“節什麼哀帶我,去見你父皇”

    正要往前走,一擡頭又看見崔更。

    太后眨了眨眼,淡淡道:“崔相倒是來得快。”

    崔更“撲通”跪下,“臣剛好在太醫院,聽聞官家出了事兒,便跟着林太醫進來了,臣,還是晚了一步”

    說着匍匐在地嗚咽起來。

    太后待他趴下頭,眼神方冷冽起來,說了一聲:“扶我進去。”

    一行人又才匆匆往殿內去。

    燕喃低着頭,跟着大部隊往裏走,剛跨上臺階,就感覺殿下外廊處有道視線一直追着她,微微回身一掃,差點叫出聲來。

    淵哥哥

    那個站在衛隊最後頭的高個子御衛,不是元崢又是誰

    她心“咚咚”狂跳,元崢沒事兒就好,可他此刻藏在這裏做什麼

    她想傳信也傳不得,更不敢有異樣暴露他的存在,只好強忍着性子,先平靜地跟着安陽往裏去。

    衆人都在殿內候下,只太后和蕭紘被接進寢宮,半柱香功夫,鬢釵紛亂的皇后也帶着一羣妃子跑來,不一會兒,就聽見寢宮內傳出陣陣嚎哭的聲音來。

    太后是最先來到永寧帝身邊的,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見到下晌時還活生生的兒子此時生息全無冰冷地躺在榻上,太后仍是悲慟得幾欲暈厥過去,全靠心頭一口恨意撐着不倒。

    她一手牽着蕭紘的手,一手在永寧帝面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表面上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哀慼過度,實際則仔細打量着永寧帝的死狀。

    方纔太醫的記檔她也聽人念過,若不是被燕喃和安陽提前來告密,只怕她也以爲這個兒子真的是風流過度而舍了命。

    這麼看起來,確實是和驟死之人沒什麼區別,可她握住他的手時,仔細看能看見那指甲蓋的下端,呈淡淡的紫色

    太后的瞳孔瞬間縮緊,她深吸兩口氣,強迫自己站穩,顫着身子轉過來,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崔五娘子,咬着牙道:“是哪個伺候着官家去的,便跟着去陪他吧”

    跪地的崔五娘子一動不動,崔更也忙跪下,只一言不發。

    太子過來扶着太后道:“皇祖母,您先歇息,這些事兒就交給孫兒處理。”

    太后明白此時的她對於崔更來說,就是個沒腳的軟蟹,深吸一口氣昂着頭,一步一步被攙扶出寢殿。

    告喪的鐘聲終於在凌晨被敲響,靈堂連夜匆忙搭建。

    以皇后爲首的妃嬪聚在一處,一個比一個哭得哀切。

    太后則帶着蕭紘在旁邊暖閣內歇息,安陽和燕喃隨着一大羣宮人跟在裏頭。

    宮內人手雜亂,崔更也未注意到更未想到這二人一直跟在太后身邊。

    此時已是卯時,殿外的天開始泛起青光,不少宮人偶爾靠着牆或柱子悄悄打個盹。

    燕喃毫無睏意,又憂心元崢在外頭的情形,又憂心唐二少究竟有沒有制服李力。

    如果是這種情況拖下去,他們只會被動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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